河流_许开祯【完结】(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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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雨兰转身看住邓朝露:“看,还是我们小露会疼人,女大十八变,我们小露是越变越招人疼爱了。刚才在峡里,我还以为是陪着你亲妈转呢,唉,人老了,眼睛不好使,亲妈不亲妈的都分不清。”说着,佯装亲热地伸过胳膊,邓朝露赶忙学刚才挽着楚雅那样挽住她,往坝下去。

  楚雅心里那个气哟,真闹心,要论说缺德话gān损人事,楚雅自知永远不是苗雨兰对手,苗雨兰这辈子gān的缺德事儿损事儿,多得去了。她败下阵来,有点心气不平地跟在她们后面,走一步叹一声,心想这辈子中了啥邪,怎么会拿她当朋友呢,还把儿子也毁成那样。

  苗雨兰像是逮着了机会,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跟邓朝露说着话,她说露呀,阿姨可想你了,你可是阿姨看着长大的,想想你小时候,样子真逗人。邓朝露就嗯一声,说谢谢苗阿姨。苗雨兰故意叫一声,谢什么啊,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阿姨不知有多开心。处对象了吧,啥时结婚,可不能少了阿姨,阿姨最喜欢凑这个热闹了。邓朝露脸红了几下,一颗心儿怦怦乱跳,想回头看看楚雅,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苗雨兰是成心要挑出些事的,走着走着,冷不丁就说:“咱们小露越来越出息了,身上越来越有你爸的味,真不愧是你爸的小棉袄。”

  “我爸?”邓朝露的步子突然停下,极其陌生地看着苗雨兰。邓朝露心里,极少有爸爸这概念的。小时看着别人都有爸爸,她跟妈妈吵过,要过,妈妈流着泪说,爸爸被大水冲走了,就那条河,说着手指向水库下游奔腾的龙水河。邓朝露就奔向河边,冲河吼吼地哭。再后来,她听到许多关于她的传言,有同学说她是捡来的,是被人家扔弃掉的。也有同学说是邓家英抱养的,邓家英没嫁男人,怎么会生出她呢?她再去问母亲,母亲就黑了脸训她:“不许听那些,再听,把你也丢到河里去。”邓朝露就不敢,真怕母亲一气将她丢进河里呢。等她长大,上了大学,关于她的身世,有两种传言,一种说她是邓家英和导师秦继舟的私生子,一种说她是反动学术权威的女儿,是邓家英收养她的。但这个时候,邓朝露对这些已毫无兴趣,不管外面怎么说,她内心只坚定一个想法,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去怀疑。她是邓家英的女儿,至于父亲是谁,邓朝露真的不去问不去想了。

  这阵突然听苗雨兰这么说,邓朝露坚定着的心猛一下摇曳了,就跟一棵立在风中不动的树,竟莫名其妙晃动起来。

  苗雨兰嘿嘿一笑说:“天呀,瞧我这嘴,啥不该说偏说啥,小露咱们快走,阿姨急着见你妈呢。”

  到了院里,秦继舟已回房间了,邓家英还站在外面。夕阳已经退去,huáng昏像一层纱,从西天处移过来,要把整个世界裹住。苗雨兰抢在邓家英发现她之前,高声说:“家英啊,我来看你了。”对什么专注着的邓家英蓦然转身,有点不相信地看着苗雨兰,等确信走进院里的就是苗雨兰时,脸一红,声音发起了颤。

  “真是雨兰啊,我怎么有点不敢信呢。”

  “啥话嘛,一直想看你的,就是工作忙,家里事儿又不断,这不,刚有点空,就追到这来了。”苗雨兰的声音既热qíng又真切,听不出一点假意。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们仨,算是聚齐了。楚雅呢,你没遇见?”

  “她在后面呢,我急,就跟小露先往院里来了。”说着,拽了一把后面的邓朝露。邓朝露正疑惑师母怎么半天不进来呢。

  “快进屋,真是没想到呢,我这一病,反把大家都招来了。也好,平日哪有这机会。小露,快去伙房看看有开水没?”邓家英显得有点激动,苗雨兰的到来对她来说真是份惊喜,她现在已不再对任何人抱成见了,尤其过去岁月里的这些人,见一个亲一个。

  邓朝露去伙房打开水,院里已有人闻声走出来,齐齐地盯住苗雨兰看。对库管处的人来说,院里来的这几位客人,可都是如雷贯耳呢。库管处那间展览室里,挂满了他们的照片。每每有外人来参观,她们就像历史一样被人重温。

  恰在这时候,秦继舟那间屋子的门打开了,秦继舟出乎意料地走到苗雨兰面前:“你来gān什么,这里不欢迎你,马上离开!”

  所有的人都被这声震住,大家的目光刷地集中到秦继舟脸上,有点看西洋景似的。苗雨兰脸上刚还笑容灿烂,瞬间就被疑惑和尴尬取代。

  “老秦!”邓家英斥了一声,qíng急地想拉秦继舟回屋。

  “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她!”秦继舟一把打开邓家英,态度蛮横地又说。

  “老秦你这是gān啥,快进屋去。雨兰,咱不管他,走,到我屋去。”邓家英拽着苗雨兰胳膊,想给苗雨兰一个台阶下。

  苗雨兰岂是秦继舟能恐吓住的,再说这样的场面,这辈子她真是见得多了。只见她轻轻拿开邓家英的手,刚才变得僵死的脸上又恢复出笑来,步子轻盈地往一脸凶气的秦继舟这边走了几步:“是老秦吧,我说你藏在这儿,他们都还不信,说老秦不是这样的人。看,让我说中了吧。”

  秦继舟略一怔然:“藏,我藏什么?”

  “是啊,我也这么跟他们讲,老秦又没做啥亏心事,犯不着藏。可他们都说,良心是道坎,最终是过不去的。”

  秦继舟火冒三丈的神qíng发生细微变化,知道刚才是上了苗雨兰的当,这女人,时时处处都挖陷阱,这辈子,他是掉进过陷阱的,可此时他并没懊悔,以牙还牙说:“良心,你还配谈良心,你是我见过的最恬不知耻的女人!”

  苗雨兰没恼,依旧笑吟吟说:“是啊,秦老阅人无数,尤其女人,秦老真是jīng通得很。我算什么呢,我就是跑到水库上恬不知耻来了。”

  一旁的邓家英又急又恼,怎么能这样啊,成什么体统,让人家看笑话。

  “老秦!”她又叫一声,正好楚雅进了院,邓家英紧忙求援:“楚雅快来帮帮我,这两人,都吃火药了,一见面就吵。”

  楚雅早就料到这一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吵吵好,吵吵,有些事就清楚了。”

  没想这句不打紧的话击中了苗雨兰,马上转身对住楚雅:“什么事不清楚,不清楚就往清楚里说!”

  “你慢慢说吧,我累了,想睡。”楚雅看也没看苗雨兰,漫不经心的步子还有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她真是一个局外人,丢下这句,散淡地走开了。快要进屋时,看见邓朝露提着暖瓶傻站在院里,显得无辜又委屈,一双眼睛不知道往谁身上放。楚雅心一动,跟邓朝露说:“露,把水放回去,到阿姨这里来,阿姨有话说。”

  “说了几天还没说完啊,还以为你们把啥都说好了,我来听结果呢。”此时的苗雨兰,已经没了刚才坝上对邓朝露的那份亲热,话不但酸而且尖刻。这女人一旦显出狠来,别人真是无法招架的。

  等苗雨兰又挖苦一句,院里突然响出一声,一直忍着的邓朝露忍不下去了,将暖水瓶猛地摔地上,爆发出来:“吵,吵,吵,你们吵了一辈子,还没吵够,你们嘴上都积点德行不,难道不嫌恶心?”说完,捂着脸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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