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阳愉快地说:“请省长放心,我不会出格的,我得遵纪守法是不是?”
普天成笑得越发凶,不是笑汪明阳,是笑赵高岩和程铁石。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付什么人还真得用什么办法。
赵高岩私藏枪支,这事汪明阳早就知道,指不定枪支还是通过他们警察之手弄到的,不过汪明阳一直装不知道,现在有这玩意的绝不止赵高岩一人,但凡有点钱有点名堂的老板,都想在抽屉里放一把,嘴上说是为了安全,其实还是为了显摆。钱多了就想玩点别的,啥刺激玩啥,这是人之常理。汪明阳派几个警察,径直到赵高岩办公室,说是想跟赵总聊聊,赵高岩还笑呵呵跟他们说话呢,手快的警察就从赵高岩板桌抽屉里拿出了那把枪。
“这不好吧赵总,你这不是让我们难堪吗?”带队的警察说。
赵高岩完全没当回事,拍了下警察肩膀道:“兄弟,这支太过时了,改天帮个忙弄支新的玩玩?”说着拿出几条烟,挨个给警察丢。领头的警察忽然掏出手铐,神色怪诞地说:“这个怎么样,赵总要不要玩玩?”赵高岩仍旧没当回事似的说:“那个是你们玩的,我就喜欢枪。”“枪”字还没落地,手铐已套在他手腕上。赵高岩再惊,就已迟了,他以私藏枪支罪被带走。不过几个警察给他留足了面子,没惊动公司任何人,出门时还亲亲热热搂着脖子。公关小姐还有秘书都以为他跟警察去喝酒,远远冲他笑呢,这事也就没在第一时间惊动高层。
带走程铁石的过程就更搞笑,董家岭隧道事故对程铁石来说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告一段落,程铁石就想松口气,洗洗身上的晦气。于是到自己经常去的繁花似锦洗浴广场,要了两个头牌小姐,正舒舒服服双飞呢,警察一脚踹开门,不容分说就将他带走了,走前还赤条条给他拍了几张纪念照。这晚汪明阳让下面搞了个突然袭击,小范围扫huáng,不慎就把程铁石给扫了进去。别人扫进去不要紧,罚款走人,程铁石这种身份,扫进去就有点不好办,要是警方一不小心跟媒体泄露了机密,报上那么一捅,前程怕就毁在两个小姐身上了。所以对官员来说,有些事再小,也是大事。有些事非常之大,你却要看成小事。
普天成马上将消息报告给方南川,方南川说:“好啊,一个私藏枪支,一个玩小姐,都长本事了。先让公安查清枪支来源,必要时候可以曝光出来,这就是我们的gān部队伍!”
“曝光怕不妥吧,还是先查清再说。”普天成道。
“怕曝光就不要gān,这种gān部不曝光,难道还要我们庇护?”方南川斥责完,挂了电话,他那边也有新动向,省安监局安监处长孙洪磊不负厚望,查到了当天拉走遇难者家属的两辆大巴,眼下两名司机已被控制。
汪明阳马上指派专人前往吉东,这事必须公安cha手才算合法。两名司机先是吞吞吐吐不肯讲实话,后来再问,竟扑通一声跪下了,求警察放过他们,他们只是挣份辛苦钱,养家糊口而已。其他事他们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办案人员将qíng况报告上来,普天成指示道:“耐心说服他们,帮他们打消思想顾虑。同时要告诉他们,知qíng不报或故意隐瞒同属犯罪,讲清利害,相信他们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办案人员按此指示,颇费了一番苦心,最后还是撬开了两名司机的嘴巴。
据两名司机说,雇车的是一姓康的中年男子,自称是救护大队副大队长。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夜里八点多,两名司机开着空车回家,被人拦住。说山上出了事故,要往下转移伤员,要他们立即开车去董家岭。一名司机不耐烦地说:“事故跟我有屁关系,我要回家吃饭。”另一名说:“送人可以,一趟给多少钱?”还在问着,突然有几个男青年跳上车,用刀顶住他们:“钱不会少你们的,快往山上开,把你们的嘴巴管好,敢多说多问小心一刀子捅了你!”两人哆哆嗦嗦将车开到离董家岭一公里远处,拿刀的男子命令停下,不多时,就有人带着三十多号人走过来,他们听出领头的姓康,都叫他康大队。康大队将这些人送上车,又冲几个小青年叮嘱一番,车子掉头又往回开。最后停在离苟家台不远的一处砖窑前,几个青年将车上人吆喝下去,扔给他们每人两千元钱,让他们把今天的事忘了,敢说出去,见车砸车见人捅人。这两位吓得一周都没敢再跑车,最近听说风声不那么紧了,才又开车上路。他们是跑运输的,车停着不跑反而容易让人怀疑。
他们说得没错,孙洪磊正是寻着这一线索才找到他们的。要是他们第二天就堂堂正正上路,还真不容易查到。
办案人员马上去砖窑,这是一处废砖窑,除了一地烟头还有乱糟糟的脚印外,什么也没。最后又到苟家台,将近一周明察暗访,最终才把事件真相摸清。
给大河集团第一项目部充当外包工的正是苟家台的农民包工队,这个村有个能人叫苟新尧,此人之前开过小煤窑,后来煤窑出事,砸死三个人,不gān了,又招兵买马,办起了建筑包工队。吸取开煤窑时的经验,他这个包工队开的工资高,但gān的活风险也大,凡是别的包工队不敢gān或gān不了的,苟新尧都接,接了活再四处找人,好在这世界总也不差人,只要给钱,就是鬼门关也有人愿意去闯。但苟新尧有个条件,凡是加入新尧包工队的民工,必须要跟他签生死约,就是跟他gān活只负责发工钱,不负责安全。按乡下话说,生死由命,不能怪别人。死了白死,顶多额外付口棺材钱。按说这样的条件是没人签的,可苟家台实在是太穷了,加上新尧包工队发的工资高,gān一天活拿别处两天的工钱,还是天天发,从不拖欠,自然就有人愿意把命赌上。
这次事故,死者中有二十六人是苟家台的,其余是甘肃和江西那边的。事发后,村民们跑去看,死的到底是谁家儿子,现场太乱,根本打听不到,后来他们见到苟新尧,苟新尧让他们马上坐车离开,说有专人负责此事,要是胆敢赖在现场不走,不但拿不到一分钱,连尸体也休想见到。村民们知道苟新尧是个啥人,这人横起来天王老子都没治,村里没人不怕他,但又都喜欢他的钱。于是那个夜晚,村民们顺从地坐车离开,到了砖窑,先是说死者一家一口棺材,外加一万元,没死人的发五百元跑路费,也算是封口费。有人不依,讨价还价,还嚷着要去告。告字还没落地,说话者已让几个青年一顿乱棍,打得嗷嗷叫。领头的青年扬言,他们是政府的人,这事是奉上级之命来处理的,念在苟家台是个穷村,这么多青壮年一次没了,政府愿意给补偿,但前提是必须在赔偿合同上签字画押,拿钱走人,第一不能见尸体,第二不能往外说,谁说出去就抓谁去坐牢。
经过近半夜的讨价还价,最后死了人的一家赔四十万,没死人的每人给五千,要是消息走漏出去,这钱如数没收,谁泄露消息,保证让谁一家遭遇车祸,一个也甭想活下。恐吓和利诱面前,村民们全都低了头。人死了,还能咋,不给钱不给说法的多的是,谁让他们是农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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