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黑乎乎的山谷里突然发出一声响,这声响震彻入耳,令人毛骨悚然,还没等司徒碧兰从惊吓中回过神,黑影突然一个闪身,不见了!
奇怪,明明看见他在前面不远站着,怎么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司徒碧兰紧追几步,赶到刚才黑影站过的地儿,这儿的糙丛跟别处一样,没见一点异常,但黑影确实没了。再往四下看,野láng谷似乎比刚才更显恐怖,尤其那一声嗥叫之后,山谷的空气瞬间凝了起来,天地间凭添出一股肃杀之气。司徒碧兰又往前走几步,脚下意外地踩着了一团东西,湿湿的,软软的,低头一看,妈呀,láng屎!
láng群就是在那一刻包围住司徒碧兰的,等司徒碧兰明白过自己陷入包围圈时,迟了,头láng一双蓝眼已恶恨恨瞪住她。
这是一只公láng,长得十分健美,体格健壮,毛色整齐,一双耳朵冲天竖着,让人很容易想起蓄势待发这个词。如果在别的场合,司徒碧兰一定会发出赞叹,她是个喜欢动物的女子,对láng豹也不例外。记得一次,她跟父亲去疆外的路上,遇见几只追逐山羊的láng,那些láng不仅个头奇大,长相也极为冷酷,荒原上奔跑的动作更是敏捷有力,而且充满智慧。当下,她就在车里惊叫了。父亲听她为láng喝采,惊愕地掉转头:“你怎么能这样,那是láng啊。”
“我喜欢它。”她想也没想就说。后来父亲专门跟她谈过一次,认为她没有是非观,没有分辨力,美丑不分。她居然毫不在乎地说:“世上哪有绝对的美丑,我喜欢它,是因为它太有个xing。在荒原上,没有哪个动物能像láng一样无所畏惧,从容镇定。”她还要赞美下去,父亲猛地黑下脸,“不要说了!”等她意识到父亲是借láng来比喻世界的罪恶时,笑得更猛了。“为什么要把人类的罪恶qiáng加到láng身上,这不公平。láng捕捉猎物,是为了生存,大自然就这么规定的。你们呢,你们总觉得自己崇高,为了小小的利益,不惜大开杀戒。做了坏事良心不安,又要把臭名转嫁到láng上,很可笑。”父亲被她的言辞激怒了,大骂她不学无术,整天拿些歪理狡辩。她呢,也懒得跟父亲理论,骑着马,又到荒原上找寻她的偶像去了。
可此时,司徒碧兰心里完全没了对láng的崇拜,只一眼,她便明白,她闯进了死区。脚下的这片荒原,是láng的家园,这野láng谷,更是láng的世界。láng群是不容许别人冒然进犯的。
果然,就在她跟公láng对视的当儿,荒原上已响出另种声响,那声响尽管轻微,甚至接近隐蔽,可在司徒碧兰来说,它却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不,比千军万马更令她恐怖。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一大群láng正从四面八方向她靠拢,它们遁着头láng发出的声息,从隐蔽的各个角落窜出,一步步地,朝目标走来。
黑夜里猛就布满了眼睛。
蓝幽幽的láng眼。
那光儿,就像萤火虫一般,忽闪忽闪,灭一下,闪两下,然后便直直地,冲她而来。野láng谷瞬间罩满yīn森森的恐怖。
一股冷气从头顶唰地落下,穿心而过,司徒碧兰连打几个寒噤。
再看沟谷,哪还有她跟踪的目标,仿佛那个黑影摇身一变,也成了láng群的一只,正虎视眈眈的,要冲她发威。
司徒碧兰屏住气,这个时候她必须清醒,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混战,混战的结果,必是她被撕成ròu块。不,ròu块都剩不下,会被撕成血酱。她尝试着弓下身子,趁头láng还没发出信号的空,悄悄往糙丛中隐了隐,然后,双目视住头láng,展开了对峙。
经常只身出没荒原的司徒碧兰懂得,只要她不动,头láng就不敢轻易攻击,头láng不进攻,其它láng也只能静静地等待。是的,等待。láng群等待的,是头láng再一次发出长嗥。事实上前面那声长嗥,就是头láng发出的,它第一个嗅到了司徒碧兰的气味,紧跟着便听到脚步声,昏睡中的头láng猛地睁开眼,确信有人朝这片禁地走来,连忙向同伴发出信号,告诉它们荒原上有了危险。对láng而言,最大的危险便是听到人类的脚步声,过去的岁月里,科古琴的láng群遭到过数次来自人类的毁灭xing打击,迫不得已,才退守野láng谷,想凭借这儿丛生的野糙还有灌木,以及四处密布的dòngxué和险要地势跟人类做最后的对抗。特二团的到来,已让láng群预感到灾难即将降临,但它们还是报着侥幸,心想人类不会给它们一点栖息地也不留。没想……
司徒碧兰等待的,却是奇迹。要么láng群会主动离去,要么,就是外围突然有人增援,让láng群转移注意力,她好伺机逃出去。
可能么?
司徒碧兰不敢抱这奢望。
天愈发黑,一团黑云不知啥时滚过来,正好盖在野láng谷上空。空气急速变沉,沉得如同天地间灌了铅。司徒碧兰缩在糙丛中,一只手摸向左腿裤脚处,另只手,慢慢朝怀里摸去……
政委于海是第二天中午赶到野láng谷的,他跟向导哈喜达没在四分组留宿,检查完工作,连夜就赶了回来。到达天岘岭子小溪边时,天已透亮。这个早晨的qíng景跟往日完全不同,战士们一改往日风急火燎的样子,表qíng肃穆地站在宿营地。于海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营长江涛走过来,声音暗哑地说:“司徒碧兰不见了。”
“不见了?”于海惊愕地瞪住江涛,想听他说第二句。江涛却沉沉地垂下头,不再言声。
“什么时候不见的?”于海紧着问。
“具体时间不好说,早起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她,我们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影子。”
“那还楞着gān什么,快去找呀!”于海一下就给急了,心仿佛哗地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一看江涛还傻愣在那,莫名地就发起了火。
江涛本来要带战士们去测点,一看政委发了火,没多说什么,带着战士们分头又去找寻。就在他离开宿营地的一刻,于海发现,江涛的腿有点不大对劲,走路稍稍有点跛。
于海和向导哈喜达在宿营地四周找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个上午他的心qíng有多急躁,兴许只有天知道,按后来向导哈喜达的说法,这个上午于海是没有思维的,脚步疯狂而又混乱,而且固执得听不进一句劝。他先是认定司徒碧兰遭遇了不测,要么是晚上出去散步迷了路,要么就是失足掉进了枯井。后来找了几个地方,又说司徒碧兰一定是嫌特二团生活枯燥,偷偷溜走了。为此他还骂起了脏话,说漂亮女人没一个能吃苦的,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兵团选这些人,简直就是瞎了眼。骂着骂着,双腿突然一软,倒在糙滩上。哈喜达没急着扶他,跟他接触久了,哈喜达也多少掌握了点他的脾气,一直等他在糙滩上缓过劲,又能站起来了,哈喜达才说:“猎物乱跑是会钻进套的,羊群乱跑是会遇上láng的,人要是乱跑,是会迷路的。”
“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少跟我费话!”于海对哈喜达的镇定自若非常不满,他想哈喜达比他更急才对。
年轻的哈喜达笑笑,说:“你先把事qíng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我们再找。”
52书库推荐浏览: 许开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