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夜成名对于冯朦胧来说也是好于预期,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明星诗人的时候,多少有点自得。后来他发现大家都是在嘲笑他的时候,他也颇具娱乐jīng神不以为意:“想继续听我的诗,来红旗公园吧,我有时候在。”
可见,这冯朦胧对待诗歌的态度还是很坚持的,真是十几年如一日,一直没有放弃诗人的理想。虽然到了94年的时候人们早已经忘了朦胧诗为何物,但是冯朦胧却始终坚持着,前几年,还可以看到他在红旗公园的地上用清水毛笔写诗,当然也许他已经是在练书法了吧。但不管怎么说,他这样的jīng神值得学习。
据huáng中华说,那天他挨打时那个手持《今天》刊物的小姑娘,后来也是经常来红旗公园。她在其后的20几年的时间里,成了大姑娘、小媳妇、小娘们儿、老娘们儿,她在红旗公园里gān的事儿也根据时间的推移变成了练香功、开传销会、练法轮功、唱卡啦OK,反正,什么流行她gān什么,就是没见过她再来这开诗会。
每当huáng中华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是长吁短叹的感慨人xing。
当然了,现在写的是1982年,冯朦胧正是一个白衣胜雪羽扇纶巾的朦胧派青年诗人。在那个年代,哪个知识分子要是没读过几句朦胧诗,还真不好意思自称知识分子。冯朦胧家庭出身也相当不错,他的爸爸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在80年代初就是高级工程师。
可能有人会问:就这么一个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写朦胧诗的,怎么可能是“不是猛农不过江”的李灿然的对手?
别急,听二狗说完。这老冯家一共有俩儿子,一文一武,写诗的这个是二儿子,他家还有个大儿子,这大儿子在当年有个响当当的绰号:“东霸天”。
“东霸天”这个名字是个什么概念?我市在地理上可以分为东西两大块,东边儿是工厂和居民最集中的地方,全市有至少60%的人口在这一片儿,刘海柱、大虎等后来如雷贯耳的知名混子都住在东边儿,可他就是敢号称东霸天,霸道不?冯朦胧是靠上电视出名的,他这哥哥可纯粹是在街头成名的,一架又一架磕出来的名气。
在82年初,东霸天这个名字可比刘海柱、李灿然都响亮得太多了。当时能和东霸天齐名的在全市也仅有西边儿土匪大院的卢松和在市中心的张浩然两人而已。像是陈卫东、大虎这样在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混子,实力都跟东霸天有差距。
东霸天和冯朦胧虽然一文一武xing格迥异,但这哥俩儿长得挺像,都是剑眉星目高鼻梁的帅哥,而且他俩长的还和东北人不太像,因为他们父母都是从南方来到东北搞工业建设的。据说这东霸天小时候也跟冯朦胧差不多,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但是后来在文革中他俩的父母由于是知识分子都遭到了迫害,这哥俩儿连个亲戚都没有,无依无靠吃了上顿没下顿,成天被人欺负,作为哥哥的东霸天为了保护自己和弟弟,只能让自己蛮横起来,他这一蛮横可不要紧,几年之后,我市东边几个大厂的混子全部唯其马首是瞻。
江湖人都说:大家怕东霸天,是因为东霸天这人太残忍,变态的残忍,总gān一些让人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事儿。他这残忍极不寻常,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gān得出来的,可能是来自于他不幸的少年经历和他父母曾受到过的不公正待遇,也有可能是天xing使然。
但和东霸天同一年代的老pào儿讲:东霸天这人不但有变态的残忍,还有极其变态的爱心。据说东霸天从70年代末就养了个宠物,那个年代好像中国还没有人养宠物。大家猜猜他这宠物养的是啥?!
说出来吓死你!
jī!他养了只大公jī当宠物!!听过没?!
据说这只jī是在他有一次回家时在马路边儿上捡的,那时候这jī刚出生没多久,都快冻死了,他把这jī抱了回去,悉心抚养,最后这濒死的jī居然被他救活了,而且就养在自己家的楼房里。他自己吃啥那只jī就吃啥,到最后,这只jī居然吃ròu!再到最后,除了ròu啥都不吃!
二狗听到这话时断然不信,因为这颠覆了二狗多年以来对jī的认识:“jī怎么可能吃ròu?!”
“真的吃ròu,以前我去东霸天他们家,亲眼看见他喂ròu给jī给。听说他们家的ròu票,有一半都喂了这只jī,东霸天自己都舍不得吃!”老pào儿说得振振有词,二狗不得不信。
这真是个奇怪的家庭:两个来自南方的知识分子,在东北生下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全市最有名的混子,小儿子是全市最有名的朦胧诗人,说他们不争气吧?好像他们比谁都争气。说他们争气吧?他们又好像争气得不是地方。然后,这家还养了个唯一的宠物:jī。二狗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家把jī当成宠物。
李灿然并不清楚自己的对手冯朦胧究竟是谁更不知道这冯朦胧有多么离奇的背景,就这么冒冒然的猛农过江了。
一场由一个叫huáng中华的小人物引起的改变我市江湖格局的大战就这么胡里煳涂的展开了。
第五节、啥叫代价?
在huáng中华被打的第二天早上,四个带着蓝色棉帽子、穿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蓝色棉大衣的西郊青年chuī着口哨唱着歌儿在被白雪盖了厚厚一层的冰封的江面上唿啸着过江了。江的西边儿,是被狂风chuī得躯gān已经扭曲了的树和冒着袅袅炊烟的乡村土屋。江的东边儿,是一栋栋毫无特色的砖结构住宅楼和一座座冒着浓浓黑烟高达几十米的大烟囱。
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是却是两个世界。李灿然等人自幼对生长在几十米高的大烟囱下的孩子仇视,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家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都被江那边儿的不劳而获的孩子吃了,而且,江那边儿的孩子还吃过他们很多从没吃过的东西。江那边儿的孩子鄙视李灿然他们,因为李灿然他们都太土,类似于“从土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就是土的”这样的话可以经常从江那边儿的孩子口中听到。
那时吃国库粮的瞧不起吃农村粮的,挺正常。
李灿然虽然号称西郊第一刀客,但是他绝不是一个爱主动惹是生非的人。在他成名前他是这样,在他成名后他还是这样。从没听说过李老棍子主动去招惹谁了。他这次为自己根本都不认识的huáng中华出头的原因可能只有一个:他早就想收拾收拾市区里那帮膏粱子弟了。huáng中华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因为他听到老五的说完huáng中华的事儿以后,说的不是:“一定帮你朋友把事qíng摆平”,而是:“市区的人是不是欺负我们西郊没人啊?!”
虽然江东边儿的烟囱明显比比江西边儿高了几十倍,但李灿然却从没因此而仰视过东边儿的任何人。他的先民都是手持腿叉子面对豺láng虎豹毫无惧色的人,甚至可能他的爷爷就曾经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与猛shòu搏斗过,这沸腾的纯爷们儿的血液,到李灿然这一辈,还真没冷却多少。
兵在jīng而不在多,这次过江的只有四个人:李老棍子、土豆、老五、房二。这四个人,各个都是西郊一等一的好汉。而且这四个人还有个共同的特点:长得磕碜。这四个人里面,长得最像个人的就是李灿然了,尽管他那长条脸、薄嘴唇、削尖的鼻子组合在一起的确是不怎么好看,但他长得显然比另外三个都qiáng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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