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_许开祯【完结】(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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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就把气氛说活跃了。这些日子,陈天彪也在思考,不能就这么认了输,也不能指望政府或别人。还是那句话,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他陈天彪这辈子,就不是为“输”这个字生的。

  墩子和招弟走后第三天,组织部门果然找陈天彪谈话。原来市里还真有让他去乡企局当书记的意思,负责企业gān部培训的刘副部长开门见山表明市里的态度,然后征求陈天彪意见。

  陈天彪耐心听完,摇头道:“不劳组织费神了。”

  刘副部长本已做好陈天彪闹qíng绪耍xing子的准备,陈天彪这样一句,反把他弄得没了词。他知道,跟陈天彪这样资历的企业家谈话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他调整一下思路,严肃而又不失温和地说:“我市乡镇企业这几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发展形势不容乐观。但乡镇企业的重要战略地位绝不能动摇。市上所以让你到乡企局工作,就是要加qiáng对乡镇企业的领导。你有丰富的经验,更有深刻的教训,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你可不能辜负市上对你的一片厚望啊。”

  要在以前,听了这样的话,陈天彪定会激动不已,说不定会立刻表态,甚至立下军令状。可今天,他的心异常冷静,内心没一点波澜。等刘副部长说完,再次回答道:“真的不劳组织费神了,我自己的办法自己想。”

  刘副部长本想把谈话再提一个高度,见陈天彪根本不予响应,就想他是qíng绪闹大了。遇到这种qíng况,组织上习惯的做法是让当事人回去思考,然后从侧面再做工作。刘副部长起身说:“今天就谈到这,有什么不通的,我们随时可以jiāo换意见。但有一个原则必须坚持,就是个人服从组织。”

  陈天彪默然地离开,心说,没什么可jiāo流的,真的没有。这辈子,能jiāo流的,已经跟你们都jiāo流过了。往后,我要跟自己多jiāo流,跟自己多jiāo流吧。

  从组织部出来,陈天彪径直来到王副行长这里。凡事既然决定了,就要立马付诸行动,时间不等人啊。

  数日不见,王副行长显得分外热qíng,沏一杯上好的龙井,笑着问:“怎么,还没安排?”

  “刚谈完话,让我到乡企局去,书记。”

  “乡企局,书记?开什么玩笑!”王副行长显出一副吃惊样,语气明显是为陈天彪打抱不平。过了一会,又问:“你答应了?”

  “答应能咋,不答应又能咋?”陈天彪笑笑,呷口茶。他找王副行长,是有事商量。这些天他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就动起了杨东升那个腐竹厂的脑子。

  陈天彪把意图说给王副行长,王副行长乐了。

  “我说嘛,拿上你的心劲,怎么也不可能去政府机关养老。这次呀,你算是找对路了。”

  其实,去年那个时候,王副行长就想跟陈天彪提这个事,可陈天彪一心扑在河化上,王副行长只好忍着没说。在他看来,人这一生只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得有意思。

  陈天彪感动地握住王副行长的手:“你把厂子jiāo给我,不怕?”

  “我怕个啥,这次我们先说响,后不嚷。厂子一步到位卖给你,你爱咋整咋整。我就不信,你敢让它垮掉。”

  “卖给我?”陈天彪纳闷,“我拿啥买,连你也觉我是贪官?”

  “看你,紧张gān吗?”王副行长诡谲地一笑,“你不是有楼房嘛,还有墩子的砖厂,实在不够,我把自己的房子也押上。”

  “你——”

  “放心,我早给你算好了,两套楼房加一个砖厂,我再给你贷百八十万,这厂子,就归你了。”

  “墩子那边好说,可你把房子押上,让我过意不去。”

  “没啥,就这么说定了,墩子那边你说,我也催催,这事要gān就得抓紧,再拖,那厂子可就真成一堆废铜烂铁了。”

  这一席话说的陈天彪心里直翻滚。他告辞王副行长,很快去找墩子。

  60

  浙江女人陈珮玲收购河化的消息终于浮出水面。谁也没想到,传播消息的竟是印刷厂厂长郭chūn海。

  “五整一改”后,郭chūn海很少到河化露面。忙,忙啊。这天,他西装革履,神采奕奕地走进河化,立刻就有人围过去。人们都想听听最近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是否打算将单身继续下去。

  之前,有人亲耳听见郭chūn海大谈离婚男人的好处,说离婚让他真正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以前在老婆眼里,他什么都不是,简直一堆烂ròu。没承想一离婚,身价倍增。大到河阳四大寡妇,小到印刷厂的姑娘媳妇,纷纷向他抛绣球。

  这天的郭chūn海看上去比往日略显持重,没有谈论男女风qíng的意思。果然不一会,他便极庄重极神秘地冲围着他的人说:“知道吗,你们厂子要卖给浙江女人了,这个月底就签合同。”人们以为郭chūn海拿大厂出气,不屑一顾。谁知他脸色一沉,继续说:“谁跟你们开玩笑?我这都是念及大家曾在一个厂里,赶来给你们透个信,别拿好心当驴肝肺,哪天让浙江人一脚踹出来,可别怪我没给你们提过醒。”

  说完他双手一背,踱着四方步子,走了。

  工人们面面相觑,猜不透郭chūn海说的是真是假。有人看见林子qiáng从办公楼走出来,便大着胆走过去,问:“是不是厂子真要卖给浙江人?”林子qiáng一愣神,旋即浅笑着说:“这事我不大清楚,具体咋个卖法你们去问问董事长。”说完钻进小车,一溜烟不见了。

  工人们反复咀嚼林子qiáng的话,最后终于明白,厂子真要卖掉了。

  狗日的李木楠,敢背着我们做这事!

  于是,第二天,河化老厂的工人坐在车间里,既不开机,也不回家,静坐罢工。

  李木楠叫来生产部长,责令他半小时内做好工作,开机生产。

  半小时后,生产部长汇报说,工人不买他的账,要董事长亲自去车间跟他们对话。

  “要我亲自去,他们想对话就对话?你把领头的名单全记下来,我就不信没办法治他。”

  话虽这么说,李木楠却很清楚,自己还真缺少办法。再者,眼下李木楠根本无力顾及工人罢工的事。省城那家公司bī债已bī到门上。再要不还钱,对方就要向法院起诉。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把还款日期签在三月底,是个致命错误。他又一次被人算计,每年三至五月,是河化全力准备生产的月份,资金需要量比任何时期都大。加上今年销售市场疲软,部分市场又被一家外地集团抢占。市场一丢,别说还钱,正常过日子都无力维持。迫于无奈,李木楠找市长夏鸿远告艰难。夏鸿远听完,猛地一拍桌子:“好哇,李木楠,你居然敢借高利贷,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次日,审计局三名工作人员进驻河化,开始查账。李木楠急了,连夜敲开陈珮玲的门,求陈珮玲帮他渡过这个难关。陈珮玲不动声色地听完,只说了一句:“看来你真是山穷水尽了。”说完便哈欠连天,示意自己困了。此时的李木楠已无半点傲气,灰着脸丢下一句:“那我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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