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_许开祯【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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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河化集团体改办主任,她非常清楚河化改革的艰难,也十分理解陈天彪所处的两难境地。一头是企业,一头是工人,二者实在难以兼顾啊。河阳下岗职工实在太多了,再下,不只是难以jiāo代,而是良心不安啊。

  还有政府这层关系,汪小丽虽然体会没陈天彪那么多,那么深刻,但就她这些年跟政府打的jiāo道,她就知道,哪方面都能开罪,都能说不,独独政府,说不得,也不能说。

  汪小丽还有一份难,望着陈天彪忧虑不堪的样子,她为自己不能替他分忧解难而心生惭愧。她是陈天彪一手培养起来的,河化刚刚起步的那年,她有幸被派到省商学院读了三年大学,学成归来后,一直想报效厂子。一眨眼,五六年光景逝去了,自己对河化、对陈天彪一点大的作为都没有。有时她真恨自己,觉得那三年学真是白上了。可陈天彪反而时时刻刻鼓励她,给她机会施展,这让她越发心生自责和内疚。这次河化提出改制,尽管她内心深处极不qíng愿再跟李木楠一起工作,但为了自己这个心愿,她还是qiáng装欢颜地给李木楠当起了助手。

  “木楠呢,他咋没回来?”陈天彪问。

  “他……他接到个电话,说是有急事办。”汪小丽说着,脑子里却又揣度起那个怪异的电话来。那女人是谁,难道他已有了新爱?

  李木楠接的是苏小玉电话,苏小玉说在他家门口,有急事,让他速回。李木楠匆匆赶去,果真见苏小玉站他家门口。

  “有事?”李木楠问。

  “开门再说。”苏小玉很霸道,李木楠最怕她霸道,只好打开门,请苏小玉进屋。

  刚进去,苏小玉一下子就将李木楠抱住了。李木楠吓得魂都没了:“小玉你这是gān啥,快松手!”

  “我不松!”苏小玉抱得更紧。李木楠边推目光边朝门这边看,生怕有人跟进来。苏小玉一只腿伸过去,一脚关上了门。

  “木楠哥……”她叫得越发亲昵,抱着李木楠的双臂更加用力,整个身子不管不顾地贴上来,李木楠有点接不上气。苏小玉是属火的,xing格属火,脾气属火,身子,更是属火。

  “小玉!”李木楠狠劲推着苏小玉,喘着粗气说:“你疯了,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我没疯,我就是想见你!”苏小玉猛地把嘴巴凑上来,差点就用舌头封住李木楠的嘴。

  “不要!”李木楠狂吼一声,一把推开了苏小玉。

  苏小玉没想到李木楠那么狠心,一个趔趄倒地上,哇一声哭开了。她在哭自己,也在哭曾经的日子。曾经,曾经多么好啊,是她把一切断送了……

  她的哭声更猛。

  李木楠惊魂未定,慌忙扑进洗手间,拿凉水洗了把脸,平静一会,见苏小玉还倒在地上,走过来问:“没摔痛吧?”

  “你少管!”苏小玉恶恶地站起来,一双眼睛要吃了李木楠。

  “小玉你听我说。”

  “我什么也不要听,我要离婚!”

  “什么?”

  李木楠被这句话骇住。这女人疯了,这么急把他招来,竟说要离婚。这话要是让陈天彪听到,怎么是好?

  在屋子里乱转一阵,李木楠还是想不出拿什么话劝苏小玉好。苏小玉疯疯癫癫有段时间了,他一直在回避,不敢面对她。

  苏小玉却不管,大哭了一阵,扑上来,一把抓住李木楠的手:“木楠,带我走,离开河阳,去哪也成,走得远远的,好吗?”

  李木楠面色骇然:“小玉,你别胡说。”

  “我不是胡说。木楠,原谅我的以前吧,求求你带我走。我一天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他不爱我,真的不爱,我受不了这份冷落,受不了失败,我想远走高飞。”

  这话一出,李木楠就要崩溃了。以前,他们有以前吗?李木楠有一阵恍惚,紧跟着,心里就涌上剧烈的痛,还有酸楚。

  当初,他那么爱她,以为她也同样爱他。两颗青chūn的心,眼看就要撞一起了,就在他决定求婚的那个晚上,苏小玉却突然告诉他,她要嫁给陈天彪。

  穷!很长的日子里,李木楠都在想,爱qíng到底是什么,或者,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爱qíng这东西。在物质和金钱面前,爱qíng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要是当初自己不那么一贫如洗,一条像样的围巾都不能买给她,苏小玉会离开他嫁给陈天彪吗?

  她是嫁给金钱的,也嫁给了权力。这一点,她自己也承认。“木楠,我知道你爱我,对我好,可我不能嫁给你,真不能。我需要的不只是爱,我要更多。可这些东西你给不了我,就让爱死在你心里吧,不要恨我,也不要骂我,让我搏一把。这辈子,我真是不想白活!”

  一个疯狂的女人!他曾这么理解她。后来她嫁了过去,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李木楠觉得自己特失败,特没用。再后来,他的想法居然变了。

  他不怪她,真的不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人为qíng而活,有人为钱而活,也有人为权而活。但苏小玉今天突然提出要跟他私奔,却让他吃惊。

  第8章

  24

  往事如烟,袭击了陈天彪。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雪封住了朱王堡通往河阳城的公路,整个村庄茫茫一片,冬日闲着没事gān,苏万财拉上本家堂弟苏栓子,提着筛子,嚷嚷着去麦场上捉鸟。捉鸟是苏万财的拿手把戏,只要下雪,他的手就痒痒,再说又是两个多月没尝过荤腥了,嘴馋的实在受不了。

  两人出了巷子,往北一拐,踩着二尺厚的雪,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麦场上。雪刺眼的亮,苏万财眯着眼瞅瞅糙垛,糙垛上也是厚厚一层雪,鸟们藏在糙垛里,叽叽喳喳地叫。

  轻轻绕到糙垛后头,那儿有一片洼地,碾场时洒下不少麦谷,鸟们平日里就在那儿觅食。苏万财让栓子拿住绳头儿,自己轻踩着雪,慢慢移到洼地里,小心翼翼地扣下筛子,用一根拴了细麻绳的柴棍儿支起筛子的一边。支稳了,才掏出一把细谷子,均匀地撒进筛子底下,又掏出一小撮在筛子外边稀稀地散了一条细路,然后轻轻移过来。见没惊动垛上的小鸟,才放心地掏出烟末子,跟栓子卷了个烟卷儿。

  那天的鸟太jīng明,好像一开始就看到了苏万财的yīn谋,半天竟不飞出来一只。栓子是个没耐心的人,见鸟不上当就嚷嚷着要回,说刘三狗跟朱二姑今儿个定亲,可不能耽搁了ròu盘子。苏万财骂:“人家定亲,你急啥?就刘啬皮家那盘子你也馋?他家那个细法,一辈子毛上捋虱子,能给你放几片ròu,还不如扣它几筛子,美美地吃一顿。”

  “那就再冒一根,说好了,冒完没事我就走。”

  两人又卷了烟卷儿,四周是一片子静,鸟的叽喳让两个人心悬得很空,生怕一落地会惊飞鸟儿。终于,有鸟“扑扑”地从垛上飞下来,飞到他们的目光里。两个人心提的更紧了,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看着就有鸟跳进筛子里,苏万财抢过绳头,怕栓子心急,拉早了,可“扑啦”一声,鸟们又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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