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之城_许开祯【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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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等你……病好我再给你解释。”

  “没……没必要,你觉得咋合适就咋弄。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是……急了点,但我真是想把厂子搞好。”

  “我能懂,我也是……打年轻时过来的。”

  “你……听到什么,还……还是别乱信……”

  “我能听到什么,什么也听不到呀。”

  “都怪我,没及时汇报。”

  “是吗?”

  “……”

  “……招弟呢,她咋不在?”

  “她回乡下了,家里有事。”

  “那……我派个人来?”

  “不用了。”

  液输完了,陈天彪自己拔了针头,拿棉球摁住针孔。

  “还有药吗?”李木楠真想找点事做,可病房里实在没啥事儿。

  “没了,你回吧,厂里不能没人。记住,gān事就得像个gān事的样,瞻前顾后不行,耍小聪明不行,要让人服你,首先自己要行得端,立得正。gān错了不怕,就怕一错再错。河化……不能再出错了……”

  这话,既像是说给李木楠,又像说给他自己。李木楠觉得再待下去没了啥意思,陈天彪这些话,已经明确把他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再想多听什么,就有点愚了,遂起身告辞。

  一出医院,李木楠的心qíng立马变得不一样。来时他怕,内心很恐惧,这阵,却不再怕;来时他愁,这阵,心境居然出奇的明朗。改变心境的方法原来这样简单,就是要敢于面对你不敢面对的人,敢于面对不敢面对的事。他抬头望望天,天蓝得透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浑身变得轻松。

  接下来,他要认认真真考虑跟浙江人的合作了。

  第16章

  51

  夜色渐深,冬日的寒冷浸漫到屋子里,陈天彪感到从未有过的冷寒,他的身子已经在抖了,紧跟着心也抖起来。他拽拽被子,想把自己裹严实点。

  来医院看他的张素云默无声息地灌好热水袋,轻轻塞进被窝。他感激地瞥她一眼,这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富有人qíng味的姑娘啊。在河化,有多少人得到过他的帮助,多少人从他手中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可现在,他们在哪里?那些让他心动的微笑,那些总也听不完的奉承,不请自来的关心,都到哪去了?

  这世道,真的就这样冷硬如铁?

  连日来,陈天彪都在想一些问题。他自信是个正直的人,没伤过谁,没害过谁,更没盘剥过谁。他辛辛苦苦,废寝忘食,没命地愁,没命地gān,为了谁?可上面为啥要对他这样,停他的职,收他的权,现在又要将他赶出河化。

  陈天彪已从几个渠道听到,最近市里在研究河化班子,很有可能,他要被扫地出门了。尽管尚不能明确,接替他担任河化董事长的究竟是李木楠还是林子qiáng,他自己,却肯定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他想不通,想不通啊!

  酒!他现在真想喝酒,想痛痛快快喝一场,痛痛快快醉一场。

  “你去帮我买瓶酒来。”他突然说。

  张素云慌了,不知所措地望住他。

  “去呀,愣着gān什么?!”他的声音猛就厉起来。

  “董事长……你不能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拿自个身子赌气呀。大风大làng都闯过来了,这点委屈,你还受不了?”

  张素云走到chuáng前,很想抓住陈天彪的手。她有好多话想对陈天彪说,此时此景,所有的语言又那么苍白无力。她尊重这个男人,理解这个男人,更是深深感激这个男人。但是,她说不出口,自己哪有能力开导他呢,这一刻,张素云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没用。

  不多时,病房门“嘭”地开了,招弟一脸风尘横在门口。

  张素云知道自己该走了,将医生叮嘱的话跟招弟重复一遍,黯然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陈天彪坚决地出了院。

  招弟死活不同意,陈天彪这次没听招弟的,一瘸一拐办了出院手续,打车回到了家。

  屋里灰扑扑的,尘土落了一屋子,沙发上,茶几上,就连地板都是厚厚一层土。陈天彪这才想起,苏小玉走了。她走时去过医院,将离婚协议放他面前,说:“我走了,你自个保重吧。”她的声音很平静,面部表qíng更是平静得可怕。陈天彪跟她过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沉着,这么冷静。那天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是离过一次婚的人,知道婚姻对男人、对女人意味着什么。一场婚姻一旦要散,说什么也是闲的。本来还想问问,她要去哪,带了多少钱?又一想,这话可能引起她误会,索xing什么也没问,掉转头闭上眼,直等她消失。

  现在回到家,突然感到家没了,又一次没了。一股子难过的qíng绪涌出来,陈天彪感到从没有过的失败。

  招弟进屋后,扫了一眼,没说啥。苏小玉离家出走的事招弟知道,那天她偏巧不在,如果在,她会甩脸子给苏小玉的,骂出难听的话也有可能。等她从乡里赶来,苏小玉已经走了。陈天彪躺在chuáng上,手里捧着离婚协议,痴痴的样子令人难受。招弟问了几遍,发生什么事了,陈天彪才说,苏小玉走了,啥也没带,啥也没要,就那么走了。

  “本来就不是她的,她拿什么,有脸没?”招弟抢白道。陈天彪苦笑一声,人只有在失去某样东西之后,才能感受到它的珍贵。何况陈天彪这次失去的是人,一个陪伴他过了五年日子的老婆。是他把苏小玉从huáng花闺女变成了二房,陈天彪感慨万千。想起第一次跟大姑离婚,他似乎没这么难受,痛苦尽管也有,但毕竟这边有如花似玉的苏小玉等着,那份难受是能化解的。可这次,他化解不开。

  招弟那天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陈天彪后来不满了,斥道:“少说两句行不,人都走了,你还不放过她!”招弟马上掉过脸,恨道:“是我不放过她啊,她抢了我还是夺了我?她死她活关我屁事!”骂完,收拾东西要走人。陈天彪也不阻拦。他的心已乱,以前是恨不得苏小玉立刻消失,真消失了,内心又生出qiáng烈的负罪感。招弟没走,她也只是说说气话。她是恨苏小玉,恨得有些莫名其妙,恨得有些不知道为什么而恨。苏小玉真的离开陈天彪,心里却又替她担心起来。“说了没,往哪去。那人是个烈xing子,万一闹出啥人命来,苏万财两口子能放过你?”陈天彪无言以对。

  这阵,同样的感受袭击着招弟。望着冷清至极的家,满屋子的灰尘,招弟的心猛疼了几下。身为女人,对家的温馨、家的整洁有一种本能的向往与爱护,看着眼前的凄凉景象,招弟心叹,原来没有女人的家是这个样子的。苏小玉在时,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个家。陈天彪忙碌一天,回到家里,有人捧给他热茶,端给他热饭。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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