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戈莱纳一见他们要走,飞步抢到他们面前,大声道:“我父亲究竟在哪里?”他此时神态象极一个急切的小孩子。艾比黛拉媚笑道:“想不到你如今生得这等俊俏,早知当时就该留下来给我养着哩。”赛戈莱纳qiáng忍怒气道:“我父亲,他如今还活着么?”艾拉黛比道:“我此时倘若说出来,你便可痛下杀手,岂不冤枉?你若真想知道,便去英格兰约克郡的豹王子那里,到时候我才告诉你不迟。”
艾比黛拉心细如发,她看赛戈莱纳武功卓绝,便猜出定与《双蛇箴言》大有关系。她这么一说,一来可保自己一时平安,不致引来这少年的杀手;二来可把赛戈莱纳引去豹王子那边,届时如能擒住,便有大大的好处,起码也可拖下豹王子进这趟浑水。
说罢她一扯阿穆尔衣袖,一阵娇笑,几人扬长离去。赛戈莱纳不能阻拦,站在原地心中悲喜jiāo加,一时呆怔怔不知该如何是好。加布里埃拉嬷嬷见他表qíng黯然,正yù上前宽慰,不料却有另外一个人先到了他身边。
老公爵左手握着酒杯,右手携起他的手,笑呵呵道:“这位少侠真是英雄盖世,老夫还不曾见到如此勇猛的拳法,真可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他此时心qíng极好,此番打败了奥斯曼人的挑衅,儿子无须远离,而再组十字军援城之事也俨然成势,全是这少年的功劳。
赛戈莱纳心绪烦乱,老公爵的话听在耳里恍若未闻。老公爵又道:“如今还未请教少侠的名姓?”赛戈莱纳喃喃道:“赛戈莱纳,赛戈莱纳杜兰德”。老公爵道:“哦,原来是法兰西人。”他高举赛戈莱纳右手在厅内走了一圈,大声道:“今日有赛戈莱纳少侠义出援手,挫敌锋锐,乃是我贝尔格莱德的英雄!”
群雄适才见了赛戈莱纳的武勇,无不钦佩,此时听老公爵都如此评价,自然也是山呼英雄。比约齐在人群中看到这英雄竟是那偷东西的小贼,真是哭笑不得,又不好当众说破。那花花公子吉格罗在一旁搓了个响指,赞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那一百杜卡特金币,押得值了。”言谈中好似这次得胜全是他的功劳一般。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钱囊,在桌子上分作三堆,嘴里念念有词:“这七十枚,送与小英雄赛戈莱纳;还有二十枚,送与贝居因会的艾瑟尔姊妹,也不知她如今伤势如何了;这最后十枚嘛……”他瞥了眼荣金根,笑嘻嘻道:“便给条顿骑士团的少年才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几枚在米兰多少能买身好的甲胄。”荣金根和康拉德听了这话,心中忿怒,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卡皮斯特拉诺走到公爵跟前,替他搀住赛戈莱纳,说:“公爵大人,四叶三叶糙殊为难得。事不宜迟,您不如去后屋早些服用。我已着人验了毒xing,不妨事。亚诺什已派人去取那虫了。前厅的事,暂时有我应付就是。”老公爵点点头,对赛戈莱纳道:“卡皮斯特拉诺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少侠你还应该算是老夫的救命恩人才是。老夫身患梅杜莎之泣,需要一糙一虫来吊命。本来教皇垂赐,却被两个宵小盗走了三叶糙。若非你慷然出手,只怕老夫就已是回天乏术呢。”
赛戈莱纳听了,唯唯诺诺,不敢多话,心中只是苦笑。卡皮斯特拉诺对四周宾客说公爵回转更衣,稍后再来与大家敬酒。宾客们多是江湖豪客,原本也不喜欢这许多繁文缛节,听了修士的话,便高高兴兴畅饮起来,仆役们流水般地送上美酒,撤去空瓶,城堡内一时喧闹无比。
亚诺什自引着父亲去了临接的小休息室内。待公爵走后,卡皮斯特拉诺依然是一副皮ròu不动的冷峻表qíng,对赛戈莱纳道:“听贝居因会的嬷嬷说,少侠你也是托钵僧团的?”赛戈莱纳本想早早回到加布里埃拉嬷嬷的身旁,去探听艾瑟尔的安危,修士这时问起话来,他也不好不答,便简单回道:“正是,在下乃是圣方济会的弟子。”
他说的含含糊糊,卡皮斯特拉诺“嗯”了一声,也不再追问。托钵僧团都是带艺投身,团中僧侣的武艺五花八门,是以卡皮斯特拉诺对赛戈莱纳的身手并无怀疑。他说道:“既然同是僧团中人,就该以弟兄相称。赛戈莱纳弟兄从外面来,可有僧团的讯息?”赛戈莱纳奇道:“阁下是贝尔格莱德的长老,竟不知么?”
卡皮斯特拉诺长长叹道:“如今方济、多明我两会放着教难不救,却彼此纷争不休,倾轧不已,与坐视耶稣遇难的法利赛人又有甚么不同。我早已不问会务,一心专事城防。”赛戈莱纳赞道:“这才是正途。”卡皮斯特拉诺摇头道:“我有甚么能耐,只是尽心侍主罢了。贝尔格莱德关乎天下气运,此城一破,奥斯曼苏丹便可长驱而入,欧罗巴诸国一盘散沙,如何能挡得住异教的兵锋?”赛戈莱纳点头道:“我曾与他们打过jiāo道,奥斯曼人确实跋扈凶悍。”他想到在摩尔多瓦之时与帕夏将军的决斗,奥斯曼军军容齐整,旗肃甲亮,确非疲沓的欧洲军队所能比拟。
卡皮斯特拉诺道:“我数年之前只身来到此城,发誓穷己一生,要守住基督世界的最后一道关脉。可惜这么多年来,我四处奔走,积极响应的却极少,纵然偶有来援的骑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这次借公爵的寿宴,我原想多聚些十字军,若非赛戈莱纳弟兄你出手,怕是被奥斯曼人抢了风头。”赛戈莱纳引了圣经里的句子道:“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您也不必过于悲观,天主自有计划,不会轻易舍弃子民。”
赛戈莱纳还yù说些甚么,忽然肩膀被人搭住,他回头去看,却见到吉格罗笑盈盈站在身后。吉格罗道:“这位朋友,你刚才,好生令我钦佩,特来相敬。”赛戈莱纳接过杯子,却道:“我不能喝酒。”吉格罗哈哈大笑,猛拍他肩膀,如同两人是积年的好友一般:“身为男子,岂能不擅饮酒。岂不闻酒神巴克斯曾说,救赎色里找,天国酒中寻?”赛戈莱纳心想巴克斯乃是罗马酒神,哪里会说救赎、天国这等基督教用语,多半是这厮信口胡说,便冷冷道:“公子这么说,可就渎神了。”
吉格罗大不以为然,捋捋自己两撇小胡子道:“上帝造人,亦是分造了男女;诺亚是个酒鬼,却造了方舟。足见酒色二事,古已有之,谈不上渎神不渎。”他复贴近赛戈莱纳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还有个不qíng之请,不知少侠能否援手?”赛戈莱纳道:“是什么?”吉格罗道:“你与刚才那叫艾瑟尔的修女可熟?”赛戈莱纳道:“还好。”吉格罗喜道:“我闻贝居因会是不忌婚娶的,此间公爵的夫人,也曾是贝居因会的嬷嬷。艾瑟尔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我适才一见之下十分倾心,不知少侠你能否作个牵红线的丘比特,去与加布里埃拉嬷嬷说合说合?”
赛戈莱纳没料到此人如此轻浮,他与艾瑟尔尚未正式见过面,就动了求婚的念头。吉格罗见他没作声,又道:“我美第奇家族财势雄厚,福气是享不完的,委屈不着艾瑟尔小姐。此事若成,少侠你便立下大功,美第奇家族最重勇士,你一定大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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