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用麟角笔把人体神经节全数锁死,形成一个人体版的全频阻塞gān扰。虽然这一招后患无穷,但此时确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周成想到这里,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人体的神经节数以亿计,麟角笔能耐再大,也最多只能压制一人。这些家伙显然是打算让颜政一马当先,造成全员都被秦宜保护起来的假像,迫使三色光带后退,好乱中渔利。
「这种对我的不信任,真是令人伤心啊。」
周成喃喃自语之间,三色光带直取十九与罗中夏两人。秦宜既然把全部力量都放在了颜政身上,另外两个人等于是毫无防护,一打一个准。
就在光带抽中罗中夏的瞬间,罗中夏忽然张开左手手掌,大喊一声:「剑花秋莲光出匣!!」一柄青湛湛的长剑从掌心伸出。
这是〈胡无人〉中的一句。〈胡无人〉全诗连贯一气,本是罗中夏目前最qiáng的杀招,但这时局势瞬息万变,全诗反不如单句有威力。
十九不失时机用如椽笔加注在这光剑之上。如椽可增幅非实体的东西,这长剑本是青莲所化,此时受了增辐,剑脊一抖,陡然放大了数倍,非但整把长剑变成如同斩马刀般巨大,就连光芒也变得极之耀眼,一时间连那三色光带的光芒都被盖了过去。
「好个将计就计。」周成终于咬了咬牙,承认这个圈套用得巧妙。先用颜政转移注意力,诱使周成把三色光都集中在十九和罗中夏身上,再凭借他们两个的能力组合唤出一柄耀眼如日的光剑——任你甚么颜色,如何调配,若是光线太qiáng,也只得暂时丧失了功用。
而这时候,就是已然欺近的颜政的机会了。
周成虽是吃惊,却还远远未到失措的地步。三色被困,他尚还有玄、白二色没动。他身形微晃,避开颜政的拳头,身后那束白光恶狠狠地冲了过去。
颜政只觉得眼前霎时晃过一道白光,在碰触到身体的瞬间,白光的光芒尽敛,一下子凝成实体。颜政感觉整个身子像被一条鞭子——不,一根柱子重重抽中,生生被卷到了半空,喉咙一阵翻涌,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全身神经都被封锁,并没觉得有什么疼痛,但靠着生存直觉,他知道自己已是肋骨寸断、五脏移位,若非感觉尽失,此时恐怕已疼晕过去。颜政拼了全力,唤起左手拇指最后一枝画眉笔点中自己腰间,随即重重落在地上。
原本他们只道周成是一个jīng神系的笔冢吏,没料到居然这白光与前三者截然不同,竟可以进行以实打实的物理攻击。
以五行而论,白色尚金,质地至正至纯。这白带本质上来说仍属于光,拥有光的一切特质,却可随时碎石断金,等若是一柄迅捷、收放自如的镭she枪,威力无匹。
然而攻势并没有结束。
趁着周成的白光刚刚击退颜政的空挡,罗中夏摆脱了那三色光芒的纠缠,在一瞬间高高跃起,挥舞长剑居高临下地朝着周成刺来,来势汹汹。
周成连忙召唤白光从颜政身边回来。白光虽然可以达到光速移动,奈何人脑终究是有极限的,白柱接到命令,散成光线返回周成身边,再重新凝结,还是花了一点点时间。在这段极短的时间内,罗中夏的身形已经稍稍偏了一瞬,白光凝成的实体只来得及撞飞他左手的长剑。
长剑离手,登时化为虚空。可怜罗中夏在半空改变不了去势,只得硬着头皮赤手空拳朝着周成扑去,全无防备。周成不yù置他于死地,但也不想任凭他到处乱跳,心想不妨就趁这机会把他制住,免得多生事端。眼见罗中夏马上要撞到自己,周成朝后退了半步,双手作钳状,意图挟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就在他一闪念的工夫,攻势第三度起了变化。
在即将接近周成的一瞬间,罗中夏的右手肌ròu骤然膨胀,硕大的骨刺尽露,生生鼓成一团狰狞的人ròuláng牙棒。面对这个变故,周成除了瞳孔突然缩小以外,已经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罗中夏体内有青莲与点睛,这是周成熟知的。但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这家伙被星期天偷偷在右臂种了一枝壮笔的残片。
而这,才真正是这一次攻击的jīng髓所在。
此时就算罗中夏被什么qíng绪影响,都无济于事。他是半空落下,只受重力左右,即使是罗中夏本身,也无法阻止这一次的攻势了。
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
几乎没有。
第十八章 仰诉青天哀怨深
〔——出自《全唐诗》一百六十三卷·李白〈白头吟〉〕
天下本没有黑光,只有黑暗。
当所有的光都熄灭以后,即是绝对的黑。
黑者,玄也。玄乃是天道。正如宇宙的终途,即是黑dòng。
随着一声深沉恢宏的轰鸣,罗中夏的壮手正正砸中了葛洪鼎底,这一击,可真是声势惊人,qiáng劲无匹,几乎立刻引起了一阵qiáng烈震动。一圈空气涟漪从拳中扩散开来,四面鼎壁传来巨大的轰鸣回响,如洪钟大吕,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脚底大鼎颤抖的节奏,几乎站立不稳。倘若这一击是砸在土地或者石地上,只怕是砂飞石裂,留下一个状如陨石的大坑。
当大家从震动中恢复过来时,发现原本在鼎内肆流的五彩光带突然全部销声匿迹了,周围视野又恢复成了正常的静谧幽暗。而在罗中夏满是骨刺的畸形怪手下方,除了鼎底那镂刻着的玄妙纹饰以外,却是空无一物。
莫非周成那家伙被砸成齑粉了?所有人的心中第一时间都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罗中夏一个踉跄,终于跌倒在地。刚才那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攻势,再加上搭建墨桥所耗费的心神,他现在已经是灯尽油枯,再也动弹不得。十九刚才为掩护罗中夏,中了周成一记huáng光,正瘫坐在地上调息;而秦宜则忙着给颜政解掉麟角锁,这种全身封锁的手法如果持续时间太长,被施术者恐怕就会全身瘫痪,无可逆转。
柳苑苑靠在鼎壁,刻意与这一群忙碌的人保持一段距离。她本来是与周成同属一边,但是刚才周成被围攻时,柳苑苑却袖手旁观,连一个指头都没动。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大概是因为周成刚才计算焚笔破阵之时,居然连她的笔灵都算进去了,这种视同伴如粪土的行径,实在难以激起她同仇敌忾之心。
柳苑苑想到这里,不由得用手抚住胸前,她的这枝笔灵,可绝不能让彼得和尚他们知道真实身份。她略带不安地扫视那群忙碌的人,彼得和尚双手合十,默默地阖目诵经,那副残破的金丝眼镜架在他鼻梁上,显得颇为滑稽。刚才那攻势,大半都出自他的筹划,柳苑苑忽然想到,这家伙身具笔通之能,活用笔灵本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随之又想到两人少年时代的往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韦势然双手jiāo叠在一起,眼神闪动。刚才那一连串将计就计再就计的攻势,颇出他的意料。那三个人里除了十九,都是半路出家,他们的成长之快,着实令人惊叹。他捋髯一顿,不知心中又有了什么筹划。其实所有人里,处境最危险的就是他,就算是罗中夏成功搭成墨桥,恐怕也无法把他从笔阵里解放出来。可韦势然却面色如常,从未有半点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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