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冢随录_马伯庸【4部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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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家的人和罗中夏俱是一惊。颜政看看罗中夏,神qíng轻松地说:“藏头藏尾可不合我的风格,没什么好隐瞒的。”

  “您说您有支笔,是说——”彼得和尚的眼神透过镜片,直视颜政的胸前。颜政拍拍胸膛,道:“不错,这笔已经跟我神会了,您能告诉我是什么笔吗?”

  罗中夏还以为他们见自己家的笔被人横刀夺爱,多少会显露出一丝犹豫,不料彼得和尚颇为欣喜,连连作揖道:“又一支笔灵认主,却是喜事,喜事。只是不知道颜施主你的笔灵特征如何?”

  颜政把自己战五色笔时的qíng形讲给她听。彼得和尚听了,与他的老师曾桂芬jiāo头接耳了一下,两人还争论了一番,最后彼得和尚抬起头,笑容中带了五分欣喜、三分得意、还有两分促狭。

  “颜施主,如果不介意的,请允许我问一句先,你结婚了吗?”

  “呃,还没。”

  “女朋友总该有一个吧?”

  “具体数量的话,那要看你问的是哪一个城区的了。”颜政面不改色。彼得和尚合掌深施一礼,“颜施主你的福缘深厚,得了支极适合你的好笔。”

  “花花公子的兔女郎笔?”

  “不,是张敞画眉笔。”

  正文

  第二十章 日惨惨兮云冥冥[ TOP ]

  [更新时间] 2008-12-26 09:19:22 [字数] 5360

  第二十章日惨惨兮云冥冥

  张敞,乃是汉代宣帝时的京兆尹。他为人清正jīnggān,是一代循吏名臣。张敞的夫人幼年曾经受过伤,眉角不全,于是他每日亲执墨笔,为夫人细细画眉。后来有人把这件事以败坏风俗的罪名告至宣帝处,宣帝在朝会上质问此事,张敞从容答道:“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从此为后世留下一段夫妻恩爱的佳话,即“张敞画眉”的典故。这故事实在可爱,以至连以古板著称的班超,都忍不住在煌煌《汉书》中对这段逸事记了一笔。

  “我靠。”

  古朴凝重的法源寺上空,忽然爆起一声响亮的粗口。

  颜政原本也在猜测自己能得什么笔,却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等脂粉气的东西。他听了彼得和尚的解释,大为失望。虽然爱护女xing这一点值得尊敬,不过自己的笔灵听起来实在柔弱,和凌云、青莲、咏絮、麟角什么的相比,气势差了太多。

  “我还以为会多威风呢。”颜政十分失望,不由得伸开十指看了又看。彼得和尚嘿嘿一乐,宽慰道:

  “颜施主有所不知。张敞此人虽然是个循吏,却也放达任xing。史书明载:每次退朝之后,他都特意选择走长安著名的*章台街,还取下遮面之具拍马,任请jì女瞻仰。这种特立独行,在汉代可也算是一个异数。”

  颜政一听,转忧为喜,连连拍腿,乐道:“这个好,合我的口儿。”

  “我就知道这个适合颜施主。”彼得和尚微微抬眼。

  “那是自然,我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作派。”颜政忽然转了话题,“你们可听说过武术协会十诫?”他见大家不答,就自己答道:“就是不许酗酒、不得打架之类。”众人都以为他要宣扬武德云云,谁知颜政一拍胸部,得意道:“唯有我十诫全犯。”

  这一句引得罗中夏、二柱子和彼得和尚笑了起来,就连曾桂芬都忍俊不禁,摇头叹道:“看来这张敞笔跟你,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原本沉滞的气氛被颜政稀释至无形,这个家伙似乎有那种让所有的事都变轻松的命格。

  此时天色已近蒙蒙亮,天光掀起夜幕的一角,并逐渐将其撕开,贴上白昼的标签。对于罗中夏来说,疯狂的一夜行将结束,这让他多少松了一口气。在过去十二个小时发生的事qíng,简直比他一个月遭遇的都多。假如他读过李白的诗,那么就一定会对“生事如转蓬”这一句感触良多。

  一只晨起的灰色麻雀落到古建筑的檐角,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啾。曾桂芬咳了一声,把那些刚刚陷入小小欢乐中的人们带回现实。

  “无论如何,罗先生,我们得带你回去。至于青莲笔的真正意义,我们会在路上慢慢讲给你听。我想你听完以后,就会理解。”她竖起食指,言辞礼貌而坚决。

  “喂,喂……你们不要擅自决定别人的去留好不好。”罗中夏本来稍微放松的心qíng忽地又紧张起来,“我是个在校大学生,还得准备专业课考试和四级呢!”

  彼得和尚凑到曾桂芬跟前,小声问道:“秦宜的事刚有了眉目,韦势然又重新出现,老师您不继续查下去吗?”

  曾桂芬看了眼罗中夏,语气坚决:“他们两个的事等我报告了族长再做定夺。眼下青莲遗笔已经入手,此事为大。诸葛家的老李既然已经知道,必然会有动作,我们及早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彼得和尚点头称是。

  颜政拉了拉罗中夏,问道:“喂,你若是走了,那小榕怎么办?郑和呢?”罗中夏苦笑道:“你以为我想走啊。自从惹上这支青莲笔,我就成了唐僧ròu,谁都想来抢一口。”颜政忽然想到什么,把手伸进口袋,一边掏一边嘟囔:“我刚才就想说呢,这里有一份小榕留给你的东西……等我找找,我记得搁到裤子兜里了……”

  他还没翻到,就见二柱子突然一步迈上前来,开口说道:“又有人过来了!”彼得和尚歪了歪头:“是不是法源寺的工作人员?环卫工人起得都很早。”

  “不是。”二柱子坚定地摇了摇头,“是带了笔的人,而且不止一个。”二柱子别看憨厚,对环境的感觉却极为敏锐。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俱是一惊。曾桂芬沉吟片刻,道:“可是冲着这边来的吗?”二柱子唰地趴在地上静听了一阵,爬起身来拍拍腿上的土,回答说:“三个人,听脚步声是直奔这个方向,应该半分钟内就到。”

  “先避一避,彼得。”

  彼得和尚听到老师呼喊,立刻招呼众人站到自己身后,双手一合。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在他们周围,与旁边的灌木丛浑然一色。

  “彼得师傅这招却很不错。”颜政赞道,曾桂芬却瞪了他一眼,“这个屏障脆弱得紧,全靠彼得一口真气维持,不要乱说话。”颜政缩了缩脖子,本想对罗中夏说几句话,也咽回肚子里去了。

  这边刚刚隐去,那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重重的喘息。很快三个人出现在古碑附近的碎石小路。为首的是个平头小青年,他西装革履,右手还拽着另外一个男子。那个被拽的人佝偻着腰,不时喘息不已,双腿几乎不会挪动,似已受了极重的伤。但那年轻人丝毫不理会,只是一味硬拖着朝前走去。他们俩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人,那人戴着个鸭舌帽,面相白白净净,如婴孩般的娇嫩,颇有些宦官风范。

  年轻人走到张翥古碑前,仰头看了看碑文,还用手掌贴在碑面挪动几寸。他嘴边露出一丝yīn鹜的微笑,随手松开那男子。那男子失去支持,立时如同一瘫软泥倒在地上,弯曲的身体活像一尾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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