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之是他去汉中找回来的,看来宪和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啊。”李严感慨道。这次还真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他们故意露出破绽诱出吴泉和刘璋,想不到简雍假意配合他们,暗地里却有了这样的谋划。当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简雍却轻轻摘走了果实。
这个突如其来的篡位者,可着实是谁都没想到。
简雍这时在城头开口道:“我在汉中苦心孤诣为陛下寻回长子,陛下不知感激,反而斥责我多事。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个老朽的东方朔罢了!但我不是!绝不是!”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开始升起一种癫狂式的狂热:“我现在带着升之去永安宫,在陛下灵前宣布继位。诸位可以在瓮城里慢慢想想,愿意效忠真正天子的人,可以活着离开白帝城。”
说完简雍和刘升之从墙头消失了,只有弓箭手一丝不苟地保持着she姿。
白帝城的高级官员们,居然被这么一个简单的设计困在瓮城动弹不得。如今的白帝城,是简雍一个人自由穿行的天下。
“喂,正方,你想想办法啊。”陈到焦虑地催促道。
李严却是好整以暇,坦然坐在地上。陈到再三催促,他才不慌不忙道:“简雍要去永安宫,你猜他会遇到谁?”
“诸葛丞相?”
“是啊,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严反问。
陈到听到这个名字,略微安心了点。封锁白帝城、故意制造沉默假象,正是这位丞相的授意。在那个人面前,无论变数是什么,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诸葛丞相也真是的,故意搞出这样的假象,骗了敌人不说,连太子也吓得不轻,还派人来打听。害得我不得不假装擒住他们,省得吴泉起疑心。哎,那个杨洪还挺能gān的,几乎就接触到真相了……咦?”
陈到正想着,突然发现异状。原本被卫兵按在地上的杨洪,居然消失了。
“人呢?”陈到问。
“刚刚跑了。”卫兵一脸沮丧地说。刚才城墙上弓箭手一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简雍吸引住了,没留神手底下的俘虏。
“他打算gān吗?”陈到大为疑惑。
※※※
杨洪在房屋之间疯狂地奔跑着,跑到胸口几乎爆炸也不敢停。瓮城里一làng一làng的真相扑击过来,让他艰于呼吸。刘禅只让他带耳朵和眼睛过来,但他发现根本不够用!
刘璋的事也就罢了,杨洪已经有了猜测;可刘升之的异军突起,却让他彻底陷入惊慌。
简雍居然隐藏得这么深,还握着这么一枚筹码。
刘升之的身份,应该是被刘备承认过的,应该留下文书或信物为证,说不定就被简雍握在手里。如今天子已死,诸将被困瓮城,若真被简雍得逞,刘禅乃至他杨洪可就彻底完蛋了。有刘升之在,刘禅可算不上是嫡长子了。
绝不能让这种事qíng发生!
杨洪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诸葛丞相。杨洪希望自己能比简雍快一些,好让诸葛丞相早一刻知道,着手应对。既然李严迎刘璋是个圈套,那么诸葛丞相被软禁一定也是圈套的一部分。
他一口气跑到永安宫城前,看到陈到的卫兵们仍旧一丝不苟地巡逻着,对瓮城之事浑然不觉。简雍有进入的资格,他杨洪可没有。杨洪眼看着简雍和刘升之大摇大摆进了宫城,心急如焚。
杨洪忽然看到一队巡逻兵,带头的那人的脸似曾相识,稍微回忆了一下,发现正是带他和马承进城的那个卫兵。杨洪病急乱投医,顾不得不多想,从巷道里一下子跳到那人面前。
那卫兵先是吓了一跳,一队人全都下意识地抬起枪尖。等到卫兵看清杨洪的脸,不禁大怒:“原来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冲撞宿卫,宫城游走,这可是大罪!”
杨洪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听着,现在主公有危险,我要马上进宫。”
“天子刚刚驾崩,能有什么危险?”卫兵不耐烦地喝道。
“我以益州治中从事的身份,命令你马上让我进去!”
卫兵也火了:“您官职是比我大,但我是宿卫,职责是保卫宫城。哪怕你是丞相,也得按规矩办。”
“我就是要去里面见诸葛丞相。”
“不行,没有诸葛丞相、李都护或陈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卫兵坚持道。
“让他进去。”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杨洪回头一看,却看到鲁王刘永站在他身后,不禁一愣。鲁王刘永的神色一扫孩子气,带着深深的忧虑,但表qíng比起站在简雍身旁时更加生动。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简将军本来是带我们来宫中见父王,可走到一半,他把我们安置在另外一处屋子里,吩咐我们不要乱动,就出去了。弟弟饿了,附近又没仆人,所以我出来找些吃的。”刘永说得很流利。
杨洪大概明白这是为什么。简雍既然带着刘升之要在刘备灵柩前做大事,自然不希望节外生枝。这两位王子虽然是庶子,终究也是两个变数,所以简雍没带他们进宫,而是留在了外头。
“我记得您叫杨洪吧?”刘永道,“我虽然不认识您,但我相信您。您的眼神和简将军不太一样。”他转向卫兵:“放他进去。”
“可是……”
“放他进去。我有话让他带到父王的灵前。”刘永固执地重复着。卫兵可以不管杨洪,但两位王子的话却不能不听。尤其是刘永拿孝道一压,他更是压力陡增。
“殿下,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我记得刚才有人说什么‘天子刚刚驾崩,能有什么危险?’我是个小孩子,记xing不太好,不知这是不是这么说的。”刘永道。
卫兵一下子僵住了,刚才他脱口而出,根本没多考虑,想不到被这小孩子抓住了把柄。这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得杀头。卫兵犹豫了一下,双肩下垂,只得妥协。
按照规矩,他还是搜了一遍杨洪的身体,确认没有任何利器,才打开宫门,放他进去。
“杨从事,您觉得我该入宫吗?”在杨洪转身要走之前,刘永忽然问。
杨洪道:“以臣之见,还是暂时不要的好。”他现在不清楚宫城内会发生什么,刘永还是个孩子,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去比较好。
“嗯,明白了,替我向家人问好。”刘永道,眼神闪闪,没有坚持。他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稳重得不像是个小孩子。白帝城的这一场乱子,似乎让他束缚已久的睿智全都绽放出来了。
杨洪顾不得问他家人指的都是谁,拱手一拜,然后撒腿就往宫城里跑。
永安宫城并不大,杨洪沿着石道一直向南,绕过两座小殿,便来到了高大巍峨的永安宫前。这座宫殿分为两层,四角的垂脊很短,重檐不是高挑而是垂低,这让整座宫殿看起来十分压抑,透着森森的不祥气息。它的形制,很好地反映了刘备困守在白帝城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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