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_村上春树【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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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窥看幻景般的眼神看着我。“打赌好了,我敢说在银河系的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人会看那电影看上4遍。赌什么由你。”

  “电影里有我知道的一个人。”我说。然后补上一句,“除去你。”

  五反田把食指尖轻轻按在太阳xué上,眯细眼睛对着我。

  “谁?”

  “名字不知道。就是星期天早上同你一起睡觉的那个角色,那个女孩儿。”

  他呷了口威士忌,频频点头道:“喜喜。”

  “喜喜,”我重复一次。好离奇的名字,恍若另外一个人。

  “这就是她的名字,至少还有人晓得她这个名字。这名字只在我们独特的小圈子里通用,而且这就足矣。”

  “能和她联系上?”

  “不能。”

  “为什么?”

  “从头说起吧。首先,她不是职业演员,联系起来很麻烦。演员这号人有名也罢无名也罢,都从属于固定的一家制片厂,所以很快就能接上头,大部分人都坐在电话机前等待有人联系。但喜喜不同,她哪里都不属于,只是碰巧演了那一部,百分之百的临时工。”

  “为什么能演上那部电影呢?”

  “我推荐的。”他说得很gān脆,“我问喜喜演不演电影,然后向导演推荐了她。”

  五反田喝了口威士忌,撇了撇嘴。“因为那孩子有一种类似天赋的东西。怎么说呢,存在感——她有这种感觉,感xing好。一不是出众的美人,二没有什么演技,然而只要有她出现,画面就为之一变,浑然天成,这也算是一种天赋。所以就让她上了镜头,结果很成功,大家都觉得喜喜身上有戏。不是我自chuī,那组镜头相当够味儿,活龙活现!你不这样认为?”

  “是啊,”我说,“活龙活现,的确活龙活现。”

  “这么着,我想就势把那孩子塞入电影界,我相信她会gān下去。但是没成,人不见了,这是第二点。她失踪了,如烟,如晨露。”

  “失踪?”

  “嗯,不折不扣地失踪。有一个月没来试演室了,哪怕只来一次,就可以在一部新影片里得到一个蛮不错的角色,事先我已打通了关节。并且提前一天给她打去电话,同她约好了时间,叫她不要迟到。但喜喜到底没能露面。此后再无下文,石沉大海。”

  他竖起一只手指叫来男待,又要了两杯对水威士忌。

  “有句话要问,”五反田说,“你可同喜喜睡过?”

  “睡过。”

  “那么,唔,就是说,如果我说自己同她睡过的话,对你是个刺激吧?”

  “不至于。”

  “那好,”五反田放心似的说:“我不善于说谎,照实说好了。我和她睡过好几次。是个好孩子,人是有一点特别,但有那么一种打动人的魅力。要是当演员就好了,或许能有个不错的归宿。可惜啊!”

  “不晓得她的住址?真名就叫那个?”

  “没办法,查不出来。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喜喜。”

  “电影公司的财务部该有支出凭证吧?”我问,“就是演出费支出存根。那上面是应该写有真名和住址的,因为要代征税款。”

  “那当然也查过,但还是不行。她压根儿没领演出酬金。没领钱,自然没存根,空白。”

  “为什么没领钱呢?”

  “问我有什么用,”五反田喝着第三杯威士忌说道,“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姓名住址吧?不清楚。她是个谜。不过反正你我之间有三个共同点:第一中学物理实验课同班,第二都已离婚,第三都同喜喜睡过。”

  一会儿,色拉和烤牛ròu端来。牛ròu不错,火候恰到好处,如画上的一般。五反田兴致勃勃地吃着。他吃饭时看上去很不拘小节,若是上宴会礼仪课,恐怕很难拿到高分。但一块儿吃起来却很叫人愉快,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如果给女孩儿看见,很可能说成富有魅力。做派这东西可谓与生俱来,不是想学就能马上学到的。

  “哦,你是在哪里认识喜喜的?”我边切ròu边问。

  “哪里来着?”他想了想说,“噢——是叫女孩儿的时候她来的。叫女孩儿,对了,就是打电话叫,知道吗?”

  我点点头。

  “离婚后,我基本上一直跟这种女孩儿困觉,省得麻烦。找生手不好,找同行又容易被周刊捅得满城风雨。而这种女孩儿只消打个电话就到。价钱是高,但可以保密,绝对。都是专门组织介绍来的,女孩儿一个qiáng似一个,其乐融融。训练有素嘛,但并不俗气世故,双方都开心。”

  他切开ròu,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不时啜一口酒。

  “这烤牛ròu不错吧?”他问。

  “不错不错,”我说,“无可挑剔,一流。”

  他点头道:“不过每月来六回也就腻了。”

  “gān吗来六回?”

  “熟悉嘛。我进来没人大惊小怪,店员也不jiāo头接耳叽叽喳喳。客人对名人也习已为常,不贼溜溜地往脸上看。切ròu吃的时候也没人求签名。如果换一家别的饭店,就别想吃得安稳。我这是实话。”

  “看来活得也够艰难的。”我说,“还要大把花经费。”

  “正是。”他说,“刚才说到哪里了?”

  “叫应召女郎那里。”

  “对,”五反田用餐巾边擦一下嘴角,“那天,本来叫的是我熟悉的女孩儿,不巧她不在,来的是另外两个,问我挑哪个。我是上等客,服务当然周到。其中一个就是喜喜。我一时犹豫不决,加上觉得麻烦,索xing把两个都睡了。”

  “唔。”

  “受刺激?”

  “没关系。高中时代倒也许。”

  “高中时代我也不会gān这种事。”五反田笑道,“总之,是同两个人睡的。这两人的搭配也真是不可思议:一个雍容华贵,华贵得令人目眩,人长得十分标致,身上没有一处不值钱,不骗你。世上的漂亮女孩儿我见得多了,在那里边她也属上等。xing格又好,脑袋也不笨,说话头头是道。喜喜则不是这样。好看也好看,但算不上美女。说起来,那种俱乐部里的女孩儿,个个部长得如花似玉。她怎么说好呢……”

  “不拘小节。”我说。

  “对,说得对,是不拘小节,的确。衣装随随便便,说话三言两语,妆也化得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是一切无所谓。但奇怪的是,我却渐渐被她吸引住了,被喜喜。三人gān完之后,就一起坐在地板上边喝酒边听音乐、聊天。好久都没那么畅快过了,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很长很长时间里都没有过那么开心的光景。那以后,三人睡了好几次。”

  “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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