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好风长吟_村上春树【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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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自己的脊梁骨一点点溶化的声音,说不定实际也是如此。

  算了,不说这些不快的事了。我要按照姐姐一天几百回向我说的那样,尽可能只往好的

  方面想,晚上好好睡觉,因为不快的事qíng大半是在夜晚想到的。

  从医院的窗口可以望见港口。我不禁想象:假如每天清晨我能从chuáng上起来步行到港口,

  满满地吸一口海水的清香……

  倘能如愿以偿——哪怕只有一次——我也当会理解世界何以这般模样,我觉得。而且,

  如果真能多少理解这点,那么纵使在chuáng上终老此生,恐怕我也能忍耐。

  再见,祝您愉快!

  没有署名。

  收到这封信是昨天3点多钟。我走进台里的咖啡室,边喝咖啡边看信。傍晚下班,我走

  到港口,朝山那边望去。既然从你病房可以望见港口,那么港口也应该可以望见你的病房,

  是吧?山那边的灯光真够多的。当然我不晓得哪点灯光属于你的病房。有的属于贫家寒舍,

  有的属于深宅大院,有的属于宾馆酒搂,有的属于校舍或公司。我想,世上的的确确有多种

  多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而活着。产生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眼泪不由夺眶

  而出,我实在好久没曾哭过了。不过,好么,我并非为同qíng你而哭。我想说的只是这样一句

  话——只说一次,希望你听真切才好:

  我爱你们!

  10年过后,如果还能记得这个节目。记得我放的唱片和我这个人,那么也请想起我此

  时说的这句话。

  下面我放她点播的歌曲,普雷斯利的《好运在招唤》。曲终之后,还有1小时50分,

  再回到平时的狗相声演员上来。

  谢谢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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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回东京这天傍晚,我抱着小旅行箱直接赶到爵士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杰把我让

  到里边,拿出啤酒。

  “今晚坐汽车回去。”

  杰一边给用来做炸马铃薯片的马铃薯削皮,一边连连点头。

  “你这一走,还真够寂寞的。猴子的搭挡也散伙了。”杰指着柜台上挂的版画说道。

  “鼠也肯定觉得孤单的。”

  “呃。”

  “东京有意思?”

  “哪儿都一个德xing。”

  “怕也是。东京奥林匹克以来,我还一步都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呢。”

  “喜欢这城市?”

  “你也说了,哪儿都一个德xing。

  “嗯。”

  “不过过几年想同一次中国,还一次都没回过……每次去港口看见船只我就这样想。”

  “我叔叔是在中国死的。”

  “噢……很多人都死了。”

  杰招待了我几瓶啤酒,还把刚炸好的马铃薯片装进塑料袋叫我带着。

  “谢谢。”

  “不用谢,一点心意……说起来,一转眼都长大了。刚见到你时,还是个高中生哩。”

  我笑着点头,道声再见。

  “多保重!”杰说。

  咖啡馆8月26日这天的日历纸下面,写有这样一句格言:

  “慷慨付出的,便是经常得到的。”

  我买了张夜行汽车的票,坐在候车室凳子上,专心望着街上的灯火。随着夜迟更深,灯

  火渐次稀落,最后只剩下路灯和霓虹灯。汽笛挟带着习习的海风由远而近。

  汽车门口,两个乘务员站在两边检查车票和座号。我递出车票,他说道:“21号中

  国。”

  “中国?”

  “是的。21号c席,C是第一个字母。A是美国,B是巴西,C是中国,D是丹麦。听错

  了可不好办。”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正在确认座位表的同伴。我点头上车,坐在21号C席上,开始吃

  还热乎乎的炸马铃薯片。

  一切都将一去杳然,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捕获。

  我们便是这样活着。

  39

  我的故事到这里结束了。自然有段尾声。

  我长到29岁,鼠30岁。都已是不大不小的年纪。爵士酒吧在公路扩建时改造了一番,

  成了面目一新的漂亮酒吧。但杰仍一如往日,每天削满一桶桶马铃薯;常客们一边嘟嘟囔囔

  地说还是从前好,一边不停地喝啤酒。

  我结了婚,在东京过活。

  每当有萨姆。佩金帕的电影上映,我和妻子便到电影院去,回来路上在日比谷公园喝两

  瓶啤酒,给鸽子撒些爆玉米花。萨姆。佩金帕的影片中,我中意的是《加尔西亚之首》,妻

  子则说《护航队》最好:佩金帕以外的影片,我喜欢《灰与宝石》,她欣赏《修女约安

  娜》。生活时间一长,连趣味恐怕都将变得相似。

  如果有人问:幸福吗?我只能回答:或许。因为所谓理想到头来就是这么回事。

  鼠仍在继续写他的小说。每年圣诞节都寄来几份复印本。

  去年写的是jīng神病院食堂里的一个厨师,前年以《卡拉马佐夫兄弟》为基础写了滑稽乐

  队的故事。他的小说始终没有xing场面,出场人物没有一个死去。

  其原稿纸的第一页上经常写着:

  “生日快乐并圣诞幸福”因为我的生日是12月24日。

  那位左手只有4个手指的女孩,我再也未曾见过。冬天我回来时,她已辞去唱片店的工

  作,宿舍也退了,在人的洪流与时间的长河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夏天回去,我便经常走那条同她一起走过的路,坐在仓库石阶上一个人眼望大海。

  想哭的时候却偏偏出不来眼泪,每每如此。

  《加利福尼亚少女》那张唱片,依然呆在我唱片架的尽头。

  每当夏日来临我都抽出倾听几次。而后一面想加利福尼亚一面喝啤酒。

  唱片架旁边是一张桌子,上方悬挂着gān得如木乃伊的糙块——从牛胃里取出的糙。

  死去的法文专业女孩的照片,在搬家中丢失了。

  比齐。鲍易兹时隔好久后推出了新唱片。

  假如出色的少女全都是

  加利福尼亚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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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再谈一下哈特费尔德。

  哈特费尔德1909年生于俄亥俄州一个小镇,并在那里长大。父亲是位沉默寡言的电信

  技师,母亲是善于占卜和烧制甜饼的身体微胖的妇女。哈特费尔德生xing抑郁,少年时代没有

  一个朋友,每有时间就流览内容滑稽的书刊和大众xing杂志,吃母亲做的甜饼,如此从高中毕

  业。毕业后他在镇上的邮局工作,但时间不长。从这时开始,他确信只有当小说家才是自己

  的唯一出路。

  他的第五个短篇《瓦安德。泰而兹》的印行是在1930年,稿费20美元。第二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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