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是在山梨兵营附近认识的女孩。轮休那天在路旁帮她换五十铃ALTO轮胎,由此要好起来。比自己大一岁,是护士学校的学生。
“女孩xing格不错,”星野对石头说,“rǔ房大大的,很重感qíng。也喜欢gān那个。我也才十九岁,见了面一整天蒙着被子大gān特gān。不料这人嫉妒心qiáng得不得了,轮休日一天不见就啰啰嗦嗦问个没完,什么去哪里了、gān什么了、见谁了。总之就是拷问。如实回答也硬是不肯相信。这么着,最后还是分手了。jiāo往了一年多……石头君你如何我自是不知,我可是最受不了人家这个那个絮絮叨叨问个没完。简直透不过气。只好落荒而逃。进自卫队就有这个好处,一有什么就缩进去不出来,等烧退了才冒头。对方没办法出手。如果想和女人一刀两断,最好进自卫队。你石头君也牢记为妙。总叫挖壕和背沙囊倒不是滋味……”
以石头为对象述说的时间里,星野再次痛感自己过去gān的几乎全是不三不四的勾当。所jiāo往的六人之中,至少有四人是脾气好的女孩(另外两个客观地说xing格是、好像多少存在问题)。总的说来她们待自己都很亲切,虽说算不上是令人屏息的美女,但都相当可爱,那种事上也让自己gān个尽兴,即使自己嫌麻烦省去前戏也从不抱怨。休息日给做好吃的,过生日给买礼物,发工资前还借钱给自己(记忆中几乎没有还过),也没要求过什么回报。然而自己丝毫也不感谢,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同一个女孩相处就只和她一个睡觉。一次也不曾脚踏两只船,这方面还说得过去。可是一旦对方发一两句牢骚,或以正理开导或醋劲大发或劝自己存钱或周期xing轻度歇斯底里或谈起对未来的担忧,自己就挥手拜拜。认为同女人jiāo往的要点就是别留后遗症,一有什么啰嗦事出现赶紧逃之夭夭,而找到下一个女孩又从头周而复始,以为这是一般人的常规活法。
“跟你说石头君,假如我是女人而跟我这样自私自利的男人jiāo往的话,我肯定火冒三丈。”星野对石头说道,“如今回头看来,连我自己都这么想。可她们何苦容忍我那么长时间呢?叫我这个当事人都百思莫解。”
星野点燃一支万宝路,一面徐徐吐出一口,一面用一只手抚摸石头。
“还不是么?你也瞧见了,我星野君长相算不上英俊潇洒,gān那种事都不够得心应手,又没有钱,xing格又不好,脑袋也不怎么样——总的说来是相当有问题的。歧阜一家贫苦农民的儿子,自卫队出身的无权无势的长途卡车司机!尽管这样,回想起来却还相当得女xing宠爱。随心所yù绝对谈不上,但记忆中从没遭过冷遇。允许gān那种事,又给做饭吃又借钱花。不过么,石头君,好事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近来渐渐有了预感——喂,星野君,很快就要还债的哟!”
星野如此这般不断向石头讲述同女xing的jiāo往史,同时一个劲儿摸石头。摸惯了,渐渐变得yù罢不能。时值正午,附近学校响起了铃声。他走进厨房做乌冬面,切葱,打jī蛋放进去。
吃罢又听《大公三重奏》。
“喂,石头君,”星野在第一乐章结束时对石头说,“如何,音乐不错吧?听起来不觉得心胸开朗?”
石头沉默着。也不晓得石头听了音乐没有。但星野并不理会,只管继续下文。
“一早上我就说了,我gān了很多不三不四的勾当,一意孤行。现在倒不敢卖弄,对吧?不过细细听这音乐,总觉得贝多芬好像在对我这样说道——‘喂,星野君,那一段就别提了,也没有什么。人生当中那种事也是有的。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做了不少糊涂事,没有办法,事qíng就是那样。身不由己的时候也是有的。所以嘛,往下继续努力不就行了!’当然喽,贝多芬毕竟是那样一个家伙,实际上不可能那么说,但我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好像有那么一种心qíng。这样的感觉你没有过?”
石头默不作声。
“也罢,”星野说,“说千道万这只是我个人想法。不啰嗦了,静听音乐。”
两点多往窗外看去,见一只胖敦敦的大黑猫蹲在阳台扶手上往房间窥看。星野打开窗,姑且拿猫打发时间:
“喂,猫君,今天好天气啊!”
“是啊,星野小子。”猫回应道。
“乱套了!”星野摇了摇头。
叫乌鸦的少年
叫乌鸦的少年在森林上方缓缓飞行,像是要画很大的圆圈。画完一个,又在稍离开些的地方画同样规整的圆圈。如此在空中画出好几个,圆圈边画边消失。视线就像侦察机一样,只管注视着眼下。他仿佛在那儿搜寻什么的踪影,然而很难发现。森林如没有陆地的大海一般翻腾着铺陈开去。绿树枝纵横jiāo错,重重叠叠,森林披着厚重的匿名外衣。天空灰云密布,无风,恩宠之光无处可觅。此时此刻,叫乌鸦的少年也许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鸟,但他没有闲qíng注意这些。
叫乌鸦的少年终于找见一处林海的fèng隙,朝那里笔直飞下。fèng隙下方有一块俨然小广场的圆形开阔地,地面有一点点阳光照she下来,点缀似的长着绿糙。端头有一块很大的圆石,上面坐着一个男子。他一身鲜红色针织运动服,头戴黑色平顶高筒礼帽,脚穿厚底登山鞋,脚旁放一个土huáng色帆布袋。打扮相当奇特,但对叫乌鸦的少年来说这些怎么都无所谓。这正是他寻找的对象,打扮如何全然不在话下。
听得突如其来的振翅声,男子睁开眼睛,往落在旁边大树枝上的叫乌鸦的少年看去。“喂!”他以慡朗的声音招呼少年。
叫乌鸦的少年毫不理会,仍蹲在树枝上一眨不眨地冷冷盯视着男子的动静,只是不时歪一下脑袋。
“晓得你的。”男子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拿起礼帽,旋即戴回,“估计你差不多该来了。”
男子咳嗽一声,皱起眉头往地面吐了一口,用鞋底喀哧喀哧蹭几下。
“正赶上我休息时候,没人说话多少有点儿无聊。如何?不下来一会儿?两人坐在一起聊聊嘛!看见你是第一次,这也不是完全没有缘份吧。”男子说。
叫乌鸦的少年双唇紧闭,翅膀也紧紧贴在身上。
礼帽男子微微摇头。
“是么,原来如此,你开不得口。也罢。那么就让我一个人说好了,作为我怎么都没关系。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往下要gān什么。就是说,你不想让我再往前去吧?对不对?这点儿事我也知道的,猜得出。你不希望我继续前进。而作为我当然不想就此止步。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再没有第二回的机会,不能坐失良机,所谓千载一遇指的就是这个。”
他用手心“啪”一声打在登山靴的踝骨部位。
“从结论上说,你阻挡不了我的脚步,因为你没有那个资格。比如我可以在这里chuī几声笛子,那一来你就会一点一点朝我靠近,这就是我笛子的妙用。你恐怕有所不知,此笛极为特殊,和世上任何笛子都不一样。这口袋里有好几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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