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_村上春树【完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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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上chūn树新作:天黑以后

  《天黑以后》不仅再度出现了中国人的形象,更以象征手法,描绘了隐匿于日本社会纵深处的一种“恶”,隐含着作家对日本民族的批判和对于这个民族未来向何处去的担忧。

  书中仍然采用村上chūn树最擅长的平行线结构,以即将去北京留学的女孩玛丽救助一名被日本恶客凌rǔ的中国女孩这一qíng节展开故事。与我们熟悉的村上小说不同,《天黑以后》不再是创造都市的落寞或奇遇,不再是把玩孤独,取代西方爵士乐和窗外霏霏细雨的是深夜11时52分开始发生在一座现代化大都市里的恶——因受害一方不敢报警而可能永远消失在异国夜幕下的恶,掩盖在衣冠楚楚下的普通人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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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 序

  白川确乎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他身上的优缺点也是常人可能有的优缺点,全然看不出是个 “卑鄙的家伙”,甚至他本人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卑鄙。说不定,他是单纯地从jiāo换价值这一角度看待自己的行为的——我出了钱,作为jiāo换,你提供xing服务;而你因突然来了月经未能提供,作为jiāo换,理应挨打,一如因为我是电脑技师所以电脑坏了该我加班维修,因为加班晚了所以该由公司出钱让我搭出租车回去,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换言之,白川式的“恶”已不再是常规形态、传统形态的恶,不再是“绝对恶”,而属于超出善恶标准的、甚至超出了恶的恶,因而有可能是现代社会中更带有普通xing、更可怕的恶。

  “天黑以后”的善与恶(译 序)(1)

  林少华

  说起来,村上chūn树的小说的确常有中国人出现,如“青chūn三部曲”《且听风吟》、《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寻羊冒险记》中杰氏酒吧的老板杰,《去中国的小船》中的中国老师、中国女孩和中国推销员,而且总的说来都属于正面形象。杰话语不多但善解人意、富有爱心,又有幽默感——“他虽说是中国人,日语却说得比我俏皮得多”(《且听风吟》)——无论和“我”还是和“鼠”都相处得很融洽,以致《寻羊冒险记》中的“我”把一张金额“好厉害” 的支票看也没看就jiāo给了他。《去中国的小船》中的中国女孩是“我”打工时碰上的十九岁女大学生,“说长得漂亮也并非不可”,并且“gān活非常热心”,“我”诚恳地向她表示“和你在一起我非常愉快……觉得你这个人非常非常地道”。对于去外面一所小学考试时偶尔见到的负责监考的中国老师,二十年后“我”还能记起他的形象和他考试前说的那句话:“抬起头,挺起胸,并怀有自豪感!”对于相隔十几年相逢的高中同学、推销百科事典的中国人,“作为我也不明所以地觉得亲切”。2003年我在东京见村上,村上特意qiáng调这个短篇是根据小时候在神户的“亲身体验写出来的”。

  2004年9月,村上新出了这部名叫《天黑以后》的长篇小说,里面再次出现了中国人、中国女孩。女孩同是十九岁,同样漂亮甚至更漂亮,但不是大学生,而是由不法中国人偷运到日本被迫接客的“jì女”。小说开始不久,悲惨场景就出现了:天黑以后她在qíng爱旅馆接客时,因突然来了月经而被一个叫白川的日本人打得鼻青脸肿,衣物也被抢走,赤身luǒ体蜷缩在墙角吞声掩泣,chuáng单上满是血迹。半夜在餐馆里独自看书的女主人公玛丽因为会讲中国话,通过chuī长号的大学生高桥的介绍,被旅馆女经理找来当翻译处理这场“麻烦”,故事qíng节由此铺展开去。

  很难认为这个中国女孩的遭遇是这部小说的重心,所占篇幅也并不大,但她无疑是上下纵横、虚实jiāo错的小说空间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点(point)。围绕着这个点,不同的人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qíng爱旅馆女经理、职业拳击手出身的阿薰对白川大为愤慨:“为了不让报警,浑身上下剥个jīng光。卑鄙的家伙,一文不值!”为了不饶过这个“bào打无辜女孩的家伙”,她费了不少周折把监控摄像机里的白川头像用电脑打印下来,送给那个在背后cao纵“jì女”的中国男人,以便由中国人将白川的耳朵割掉一只。玛丽则说“看第一眼我就想和她成为朋友,非常非常想……我觉得那个女孩现在彻底留在了我身上,好像成了我的一部分”。而高桥经过沉思后,则认为玛丽的姐姐爱丽正在另一个类似qíng爱旅馆的地方“遭受无谓的bào力,发出无声的呻吟,流着看不见的鲜血”。事实上爱丽也在仿佛是白川办公室那样的房间里沉睡,醒来后但觉身体变成了空dòng,“迄今为止使她成其为她的器官、感觉、血ròu和记忆被某人之手熟练地剥夺一空。结果,自己变得什么也不是,彻底沦为仅仅为外部事物的通过提供方便的存在。”于是,爱丽的处境和中国女孩的遭遇之间果真有了一条令人深思的隐喻xing纽带。就这三个人态度来说,显然是“善”或类似“善”的qíng感的流露。这里,作者无疑肯定了“善”或类似“善”的力量,“善”(爱心)最后使玛丽和爱丽双双获得了解脱和再生,也可能使白川少一只耳朵“戴不成眼镜”、使中国女孩的遭遇不至于在异国夜晚完全化为零。

  “天黑以后”的善与恶(译 序)(2)

  不过相比之下,作者的注意力似乎更在于由中国女孩的遭遇这个“点”所折she出来的“恶”。恶的化身当然是白川,但白川的恶不同于那个骑越野摩托穿黑皮夹克留褐色马尾辫qiáng迫同胞接客的中国男子的恶。概括起来,白川的恶或白川式的恶有这样几个特征:一,“身高、体形和发型都极为普通,在大街上走碰头也几乎留不下印象”,是个外表没有任何个xing特征的普通家伙,但用阿薰的话说,“普通的家伙才最凶不过”。而这同爱丽房间里用半透明面具掩住面部特征——这也是其“真正令人惧怵之处”——的“无面人”在实质上正互为表里。二,衣着考究,整洁利落,文质彬彬,根本看不出是嫖jì之人,“更不像野蛮殴打对方剥光衣服拿走那一类型”。三,作为电脑技师,不仅敬业,技术上也是“头号高手”。无论多么复杂的故障都能手到病除,用他的话说就是qíng况再糟糕也能“把球击进xué位。”。四,近乎怯懦地神经质,jīng神压力大。下班前“以严峻的神qíng久久凝视”和检查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回家后睡不着觉,“身体在诉说实实在在的疲劳,无奈脑袋里有东西不让他睡,有什么堵着不动,而他又无法躲开那个什么”。五,丝毫没有作恶意识和愧疚感。回家前他在办公室一件件取出从jì女身上剥下的衣服,脸上自始至终浮现出“这样的物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的神qíng,冷静得俨然“在发掘不远的过去的寒伧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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