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就是、给杂志写东西什么的。”(怎么搞的,金枪鱼块还没解冻)
“嗬,厉害厉害。写什么东西呢?”
“噢,这个么,这个那个的。”
如此应付起来,根本吃不出寿司什么味。这种人就是能说会道,而弄出来的东西却不好吃。也不限于寿司店,这种人哪个地方都不在少数。寿司店主人好像还是不怎么开口为好,顾客问到时才恰到好处地说一下“窍门”——这样再好不过。
另外跟同伴唧哩哇啦聊个不停的店员也令人头疼得很。“喂,跟你说,昨天的电视看了?对手栽了个跟头,结果嘛……”如此这般。我示意也全然不肯过来。“喂,幸子,三号台叫你呢!”有人提醒后才勉qiáng走来,半理不理地写了菜单,朝里面吼一声“炸虾、一个”,往下又接着喋喋不休:“怎么就栽了个跟头呢……”既然说话那么来劲儿,好好说一句“炸虾荞麦面一碗”不就得了!不过如此货色近来相当不少。
而反过来接待过于热qíng也让人吃不消。家庭式餐馆的连锁店这种qíng形较多。进去还没等坐稳,就过来深深鞠躬:“欢迎光临迪尼斯!”每次给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抱歉——都好像没了食yù。因为对方态度的确诚恳,我也不由自主低头回礼,弄得很累。就差没自谦“哎呀,哪里哪里,平头百姓一个”。正月我没去过“迪尼斯”,自是不晓得,不过既然平时如此殷勤,正月对客人这么说怕也未尝不可:“谨祝新年快乐,去年多蒙关照,今年也务请费心。”夏天就来一句“正值酷署时节……”十月则说“时下秋高气慡,长空一抹微云……”如此唠叨起来,自是没完没了。
还有一点很久以前就觉得不对头——在那类说话过分客气的店铺,收款员必说“先为您保管XX元”,若用五千日元钞票支付两千五百六十日元倒也罢了,而正好递出两千五百六十日元不用找的时候却也来一句“先为您保管”,就令人莫名其妙了。逻辑不通。我总想回敬道“既然说是保管,那么就请还回来吧”,但毕竟不宜如此计较,每每默然告退。大约以为说“先为您保管XX元”比“收您XX元”来得客气,问题是这种表层服务其实没多大意思。服务这东西实非易事。
从提供服务方面看来,上一杯咖啡都是蛮难的。咖啡这玩艺儿太热了出不来味,而凉了又不好喝,所以必须以不凉不热的温度端上。可加不加牛奶会改变温度,客人的喝法不同——有人和同伴慢悠悠边聊边喝,有人独自三两口喝光——也会使温度有所不同。当然口味也因人而异。我算是比较注意的了,但还是不时有客人说“什么呀,这咖啡太热了,没味道的嘛”,或者“哪有这么凉的咖啡,重新做来”。这种时候最好别抱怨,乖乖道歉当即返工,这是行内人的基本素质。
如今我当小说家写小说了,我的基本想法是:仅仅一杯咖啡都有那么多反应,小说的读法更是多种多样,奈何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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