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的指间夹着香烟,感慨颇深的看了一会,然后将灰掸落在烟灰缸里。“大概是为了让我的神经不正常吧,三天里什么也不做,故意放我在狭小的房间里。那方面真是熟练的很。非常清楚怎么样才能让人的神经紧张,心qíng不慡。第四天——就是说第四次早餐之后,来了两个男人。我想这就是诱拐我的那个两人组。被袭击的时候太突然了,我什么都不明白,甚至没看见对方的脸。但是一看见这两个人,又多少想起那时候的事。被拉扯进车里,像是要扭断我的胳膊似的拧着我,沾了药品的手巾捂住我的鼻子和嘴。那时两个人始终没说一句话。之后就成了这样。”
小松想起了那时候的事,轻轻皱起脸。
“一个人个子不高,结结实实的,头发剃光了。晒得很黑,颧骨很大。另一个人个子高,手长脚长,脸很瘦削。头发梳在后面。并排站着像是说相声的组合一样。瘦高个和矮胖墩。但是一眼看去,就能想象到是非常危险的家伙。必要时能毫不犹豫下手的类型。可是没有透露出这样的信息。言谈举止很稳重。没有多余的动作。眼神给人非常冷漠的印象。都穿着黑色棉布裤和白色半袖T恤。两个人大概都是二十岁过半,光头那个看起来稍微岁数大些。都没有戴手表。”
天吾沉默着等待接下来的话。
“说话的是光头。瘦瘦的马尾男一句话没说,动也不动,挺直了背站在门前。像是一直听着我和光头说话似的,或者什么也没听。光头坐在带来的椅子上,和我说起话来。没有其他的椅子,我就坐在chuáng上。真是个面无表qíng的男人。当然是动嘴巴说话的,可是脸上其余的部分纹丝不动。简直是个用腹语术说话的人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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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头最开始向小松说的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们是谁,这里是哪里,恐怕能推测到吧。”这样的问题。小松答推测不出。和尚头用缺乏深度的目光盯了小松一会。然后问“可是如果说你推测看看的话,你会做怎么样的推测呢。”用词非常礼貌,却有种qiáng迫式的回响。那个声音像是长时间放在冰箱里后拿出来的金属制品似的,又冷又硬。
小松不知所措,之后诚实的回答道,如果说非要做推测的话,是不是和《空气蛹》的事有关呢。也想不出有别的什么事。这样的话,你们是【先驱】的人,这里也许是教团的领地。不过也仅仅是假说。
和尚头对小松说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一言不发的看着小松的脸。小松也沉默着。
“那么我们就基于这个假说开始谈话吧。”和尚头平静的提出来。“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只不过是你的这番假说的延长线上的东西。如果假定是这样的话——附带这样的条件。可以把。”
“可以。”小松说。他们能做的是尽可能的推进话题。不坏的征候。如果不打算放他活着回去的话,就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你作为出版社工作的编辑,负责出版了深田绘里子的小说《空气蛹》。是这样的吧。”
小松承认是那样。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就我们知道的事qíng来看,《空气蛹》获得文艺志新人奖的事里有不正当行为。在募征原稿进入选考会前,根据你的指示,第三方大幅度的进行了改稿。偷偷改写后的作品获得了新人奖,成为世间的话题,出版单行本成了最佳畅销书。没错吧。”
“那是思考方式的不同。”小松说。“募征原稿接受编辑的建议改写的事也不是没有——”
和尚头向前举起手心,阻止了小松的发言。“笔者听从编辑的忠告改写原稿不能说是不正当。是这么没错。可是为了获奖由第三人介入改写文章的话,怎么看都是违背道义的行为。何况还弄了个皮包公司cao纵书的印刷税。法律上怎么解释是不清楚,至少社会上,道义上会批判你们的吧。毫无辩解的余地。报纸和杂志一定会骚动不已,你们公司的信用也会大大滑落。小松先生,这些应该都很明白的吧。我们还掌握着更为细节的事实,也能附上具体的证据证明给世间看。所以不要再说无聊的话逃避了。那样的话对我们不通用。只是在làng费互相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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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沉默的点头。
“如果那样做的话,你肯定会被公司辞退,不仅是那样,还会被整个业界驱逐。哪里也没有你的藏身之处。至少表面上看。”
“恐怕如此。”小松承认道。
“可是现在,知道这个事实的人数还很有限。”和尚头说。“你和深田绘里子和戎野先生,还有负责改稿的川奈天吾。之外还有几个人。”
小松挑选着措辞说道。“如果延续假说的话。你说的【几个人】就是教团【先驱】的人吧。”
和尚头稍稍点头。“沿用假说的话是那样。事实怎么样是另一码事。”
和尚头过了一会,等待着那个前提深入小松的脑子。然后再次继续谈话。
“而且如果那个假说是正确的话,他们可是能对你任意处置。可以把你当做宾客随意的留在这个房间里。不是什么难事。或许为了节省时间,也能想出其他的一些选项。那其中,还包含着互相都很难称作是愉快的选项。不管怎样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这点至少能理解吧。”
“我想可以理解。”小松回答。
“那就好。”和尚头说。
和尚头沉默的竖起一根手指,马尾男离开了房间。不久之后拿着电话机回来。将电话线连接在地板的cha口上,话筒递给小松。和尚头对小松说打电话去公司。
“患了很严重的感冒,发着高烧,这几天一直睡着。大概暂时不能去上班了。就说这么多然后挂断电话。”
小松叫出同事,简单的说了该说的话,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径直挂断了电话。和尚头点头,马尾男拔下地板上的电话线,拿着话机离开了房间。和尚头像是检查自己的双手似的望了一会。然后对着小松说话。声音里现在似乎多了那么一点亲切感。
“今天就到这里。”和尚头说。“接下来的话改天再说。这段时间里,请你好好考虑今天说的话。”
然后两人离开了。之后的十天里,小松就在那狭小的房间里无言的度过。一天三次,总是那个带着口罩的年轻男人,按照惯例送来不甚可口的饭菜。第四天时给他换上了睡衣式样上下身的木棉衣服。最终也没能洗上澡。只能在厕所附带的小小的洗脸台上洗洗脸。随后对日期的感觉也渐渐开始不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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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能想象到,自己是被带到山梨的教团本部来了吧。他在电视里看到过。深深的山中,高高的围墙包围着的治外法权之地。逃走也好,求救也好,都是不可能的。即使被杀掉(恐怕那就是所谓的【互相都很难称作是愉快的选项】的意思吧)尸体最终也不会被发现。对小松而言,如此现实xing的接近死亡,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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