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具体数字。”青豆答道。
“具体数字我当然也不知道。总之是不计其数。他们把这些东西一下子释放出来。
但女人排出的成熟卵子却为数有限。你知道是多少吗?
”
“我不知道准确的数字。”
“一生也只有四百个。”老夫人说,“卵子并非每个月都制造出新的,它们是女xing一出生时就全部贮藏在体内了。女xing在迎来初cháo后,会每个月让它成熟一个,排出来。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也有这样的卵子。她的生理期还没有开始,所以每个卵子都从未被人碰过,应该还好端端
地收藏在抽屉里。这些卵子的使命,不用说,就是接纳jīng子、受孕。”
青豆点点头。
“男人和女人心态的不同,很多都产生于这种生殖系统的差异。我们女人,纯粹从生理学的见地来说,是以保卫有限的卵子为主题活着的。你也是,我也是,这个孩子也是。”
随后她的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对我来说,应当是过去时,曾经活着。”
我迄今为止已经排出了二百个卵子。青豆在脑中迅速计算着。在我的身体里大概还剩下一半,上面恐怕还贴着“已预约”的标签。
“可是,她的卵子不会受孕了。”老夫人说,“上个星期,请熟识的医生做了检查。
她的子宫被破坏了。”
青豆扭歪了脸,看着老夫人。然后微微地扭头看着少女。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被破
坏了?”
“是的。被破坏了。”老夫人说,“即使实施手术,也不能恢复原状。”
“是谁gān的?”青豆问。
“我们还没弄清楚。”老夫人说。
“小小人。”少女说。
第 18 章 天吾 老大哥已经没有戏了
记者见面会后,小松打来电话,说一切顺利,非常圆满。
“简直漂亮极了!”小松罕见地用兴奋的口气说,“哎呀,真没想到她竟然做得如此完美无缺。应对如流啊,给在场的每个人都留下了良好印象。”
听到小松的话,天吾毫不惊奇。虽然没什么具体的根据,但他并不怎么担心记者见面会,他预见到了,这种事qíng她一个人大概能应对自如。只是“良好印象”这个词,听上去总觉得和深绘里不太相称。
“没有露出破绽喽?”天吾为慎重起见,问了一句。
“是啊。尽量压短时间,遇到不便回答的问题就把话题巧妙地岔开。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提问。对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嘛,连那些新闻记者,也未必甘心扮演反派角色。当然啦,还得加上一条注释:‘至少眼下如此。’天知道今后会怎样。
在这个世界上,风向这东西可是说变就变的。”
天吾脑中浮现出小松满脸严肃地站在悬崖上,在舔着手指测试风向的光景。
“总之,这多亏了你事先彩排得好啊。万分感谢。得奖的报道和记者见面会的qíng形,明天的晚报就该登了。”
“深绘里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就是普通的衣服呀。紧身薄毛衣和牛仔裤。”
“是不是胸脯很显眼的衣服?”
“哎,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胸脯的形状非常鲜明,简直像是刚刚出炉,还热烘烘的。”小松说,“天吾君啊,这女孩准会成为红遍天下的天才少女作家。人长得漂亮,脑袋也很机灵, 尽管说话方式有点奇妙。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有种异乎寻常的气氛。至今为止,我见证过很多作家在大庭广众前的首次亮相,就数这孩子最特别。我说特别,就意味着是真的特别。一个星期后,刊登《空气蛹》的杂志就要摆上店头了,赌什么都行,哪怕赌一只胳膊一条大腿我也敢——不出三天,杂志肯定卖得一本都不剩!”
天吾表示谢意,感谢他特意来电通知,然后挂断电话。他觉得多少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算闯过了第一道难关。虽然根本无法预料还会有多少道难关等在前头。
记者见面会的qíng形刊登在第二天的晚报上。天吾从补习学校下班后,在车站的售货亭买了四种报纸的晚刊,回家后比较着阅读,各家报纸的内容大同小异。文章篇幅不太长,但作为文艺杂志新人奖的报道,已经是破格的待遇了。(一般而言这种报道几乎都被处理成不超过五行。)一如小松所料,因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获奖,各家媒体一哄而上。报道中写道,四位评委一致将她的《空气蛹》选为获奖作品,根本没有像样的争论,评审会不到十五分钟便宣告结束,这是极为罕见的qíng况。四位个xing极qiáng的作家凑在一起,大家的意见居然完全一致,这样的事绝无仅有。该作品在业内已经声名大噪。在举行颁奖仪式的酒店房间内召开的小规模记者见面会上,她“笑容可掬、明确无误地”回答了记者们的提问。
针对“今后还会继续写小说吗”这个提问,她回答说:
“小说不过是一种表达思想的
形式,这次我只是偶然地选择了小说这种形式,至于下次会选择什么形式,我还不知道。”
很难想象深绘里会一次说出如此之长、如此完整的句子。恐怕是记者把她那断断续续的句子巧妙地串起来,适当地补足遗漏的部分,整理成一个句子的吧。当然她也可能一下就说出了如此完整的长句子。关于深绘里,没有一件事是可以下定论的。
对“喜欢的作品是什么”,她当然回答是《平家物语》。有个记者问她喜欢《平家物语》的哪一部分,她便把喜欢的部分背诵了出来。费时五分钟才完成长长的背诵。在场者都感慨不已,背诵结束后,片刻寂静无声。值得庆幸的是(恐怕该这么说),关于她喜欢什么音乐,没有记者提问。
“获得新人奖,谁最为你高兴?”对于这个提问,她停顿了很长时间(这qíng景天吾也能想象),然后回答:“这是秘密。”
只阅读报纸的报道,就可以知道深绘里在回答记者的问题时,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她说出口的,句句都是实qíng。报上刊登着她的照片。通过照片看到的深绘里,要比天吾记忆中的更为美丽。面对面地jiāo谈,注意力会被容貌以外的形体动作、表qíng变化、口中话语吸引,而通过静止的画面观看时,他才重新认识到她是一位容颜何等清丽的少女。那好像只是一张在记者见面会的会场拍摄的小照片(她果真穿着和上次相同的夏季毛衣),却可以从中窥见某种光辉。那大概就是和小松所说的“异乎寻常的气氛”相同的东西吧。
天吾把晚报叠好收起,站在厨房里喝着罐装啤酒,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餐。自己改写的作品获得一致通过,夺得文艺杂志新人奖,在社会上声名大振,而且今后恐怕会成为畅销书。这样一想,他心里怪怪的。一方面真诚地喜悦,一方面又感到不安,心cháo难平。尽管一切都不出所料,但事qíng真能如此轻易而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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