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青豆问,“为什么不报警呢?”
“这孩子受到的,明显是违背人伦的对待,从社会的角度来说也不容置之不理,是应当被重刑严惩的卑劣的犯罪。 老夫人慎重地挑选着字眼, “但是,” 说, 如果现在去报警,
警方又能采取什么措施?
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孩子几乎不会说话,她无法说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又遭受了什么。就算她能说清,也没办法证明这些都是事实。假如jiāo给警察,这孩子很可能就被直接送还给她的父母。她没有别的地方存身,父母又拥有监护权。如果她被送还给父母,同样的事qíng恐怕还会再次发生。我绝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青豆点点头。
“这个孩子我要自己收养。”老夫人断然说道,“我不会把她jiāo给任何人。她父母来也好,谁来也好,我都绝不打算把她jiāo出去。我要把她藏到别的地方去,由我来收留她,抚养她。”
青豆jiāo互地看着老夫人和少女,片刻无言。
“那么,对这个孩子实施xingbào力的男人,能确定是谁吗?是不是就一个人?”青豆问。
“能确定。就一个人。”
“但不可能控告那个家伙,是不是?”
“那个家伙拥有qiáng大的影响力。”老夫人说,“非常qiáng大而直接的影响力。这孩子的父母就曾处于这种影响力之下,现在依然如此。他们对这个家伙服服帖帖、唯命是从,根本不具备自己的人格和判断力。对他们来说,这个家伙说的话绝对正确,因此得知要把女儿献给他时,他们不可能违抗。他们对他的话坚信不疑,开心地把女儿jiāo出去,哪怕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
青豆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了老夫人的话。她开动脑筋,将qíng况整理了一下。
“那是个特殊的团体吗?”
“对。是拥有同一种狭隘而病态的jīng神的特殊团体。”
“是邪教那样的团体?”
老夫人点头赞同。“对。而且是xing质极其恶劣、危险的邪教团体。”
没错。这只可能是邪教。服服帖帖、唯命是从的信徒。不具备丝毫人格和判断力的人。同样的qíng况曾经完全可能发生在我身上。青豆咬着嘴唇,心中思忖。
当然,她在“证人会”内部并没有被卷入qiángjian事件,至少没有受到xing方面的威胁。
周围的“兄弟姐妹”都是诚实稳重的人,认真地思考信仰,为尊重教义而生,在某些场合甚至不惜牺牲xing命。但正确的动机未必一定带来正确的结果,而且qiángjian未必一定仅仅以ròu体为目的。bào力未必总是采取ròu眼可见的方式,伤口未必时时流血不止。
阿翼让青豆想起了这个年龄的自己。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总算平安逃脱了,但这个孩子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也许已经不能自拔,再也无法恢复原来那种自然的心态了。想到这里,青豆忧伤不已,她在阿翼身上发现,她自己曾经极有可能处于这样的状态。
“青豆。”老夫人坦白地说,“现在不妨实话实说——尽管我知道这么做很失礼,但我们其实对你进行过身世调查。”
听了这句话,青豆才回过神,注视着对方的脸。
老夫人说:“就是第一次和你在这里谈过话后不久。我希望你不会感到不快。”
“没关系,我没有感到不快。”青豆说,“调查我的身世,从您的角度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做的,是非同寻常的事。”
“是啊。我们行走在一条微妙的细绳上,正因如此,我们必须相互信赖。但是,不管对方是谁,在对理应知道的事qíng却一无所知的qíng况下,我们无法信任别人。所以我们对和你相关的一切进行了调查,从现在起一直回溯到相当久远的过去。当然是几乎一切。因为想了解一个人的一切,是谁也做不到的。恐怕连上帝也做不到。”
“连魔鬼也做不到。”
“连魔鬼也做不到。”老夫人重复道,随后露出浅浅的微笑,“我知道你在童年时代因为邪教的关系受过心灵创伤。你的父母过去曾经是,现在仍然是‘证人会’的忠实信徒,并由于你抛弃了信仰而绝不宽恕你。这件事至今依然在折磨你。”
青豆无言地点点头。
老夫人继续说道:“说实话,依照我的观点,‘证人会’不能算作正经的宗教。万一你在小时候受了重伤或生了重病需要动手术,也许早就丧命了。声称因为在字义上背离了《圣经》,便否定维持生命的必要的手术,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教!这么做,是对宗教教义的滥用,逾越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青豆点头赞同。拒绝输血这一法则,是“证人会”的孩子们最先被牢牢灌输进大脑的东西。与其违背上帝的教诲,接受输血而堕入地狱,不如保持着gān净的躯体与灵魂死去,进入天堂乐园,这样要远为幸福。孩子们受的就是这种教导。没有妥协的余地。不是下地狱就是上天堂,可以选择的道路只有一条。孩子们还不具备判断能力,这种法则从社会一般观念或从科学认识来看是否正确,他们无法知道。小孩子们对父母传授的知识,只能全部相信。假如我小时候落到了必须接受输血的境地,肯定会听从父母之命拒绝输血,并且一命呜呼,结果被送到天知道是乐园还是什么,总之是莫名其妙的地方吧。
“那个邪教教团很有名吗?”青豆问。
“他们被称作‘先驱’。你肯定听说过这个名字。有一阵这个名字几乎每天都在报纸上出现。”
青豆不记得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暧昧地点点头。她觉得这么做似乎更好。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并非生活在原来的 1984 年,而似乎生活在被做了某些更改的1Q84 年。这虽然还只是假设,却每天都在扎实地增加着真实xing。而且,自己还未获知的信息,看来在这个新世界里还有许多。她必须时刻有所防备。
老夫人继续说道:‘先驱’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农业公社,以逃离都市生活的新左“
派团体为核心,并由他们来运营。但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忽然急剧转向,变成了一个宗教团体。至于转向的原因和具体qíng况,还没有搞清楚。说奇怪也真够奇怪的。总而言之,大部分成员都继续留在了那里。现在,他们已经获得宗教法人认证,但这个教团的实质却几乎不为世间所知。据说基本属于佛教密宗系统,教义内容恐怕只是零星拼凑起来的东西。
但这个教团却急速地获得了大量的信徒,越来越qiáng大。尽管和那样重大的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教团的形象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因为他们应对得非常聪明,令人诧异。甚至反而成了一种正面宣传。”
老夫人歇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这个事实几乎不为世人所知——这个教团有一个被称作‘领袖’的教主,他被认为具有特异功能。据说他有时会运用这种能力给人治病,会预言未来,会引发超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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