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短篇集_村上春树【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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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巴桑的浅盘里极单纯的完壁造访--新月形面包两个。

  于是欧巴桑走出店外。

  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我们肚子很饿。”我坦白对老板说。菜刀仍然藏在身后。“而且身无分文。”

  “是吗?”老板点点头。

  柜台上放着一把指甲刀,我们两人注视着那把指甲刀。那把巨大的指甲刀几乎可以用来剪秃鹰的爪子,大概是为了开什么玩笑而造的。

  “既然肚子那么饿,你们吃面包吧!”老板说。

  “可是我们没有钱。”

  “刚才我听到了。”老板感觉无聊般的说。“不要钱,随便你们吃。”

  我再看一眼指甲刀。“可是,我们走上了邪路。”

  “嗯嗯。”

  “所以我们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嗯。”

  “是这样的。”

  “是吗?”老板又点点头。“那么这样吧。随便你们吃面包。但让我诅咒你们,这样好吗?”

  “诅咒?怎样的诅咒?”

  “诅咒总是不确实的,但和公共汽车的时刻表不同。”

  “喂、且慢!”伙伴cha嘴。“我不愿意被诅咒。索xing把你杀了。”

  “且慢且慢。”老板说:“我不愿意被杀。”

  “我不愿意被诅咒。”伙伴说。

  “不过,可以用什么来做为jiāo换。”我说。

  我们望着指甲刀沈默着。

  “怎样?”老板开口:“你们喜欢华格纳的曲子吗?”

  “不。”我说。

  “不喜欢。”伙伴说。

  “如果你们喜欢,就让你们吃面包。”

  这话活像是黑暗大陆的传教师说的,但我立刻同意了。至少比被诅咒qiáng得多。

  “喜欢。”我说。

  “我喜欢。”伙伴说。

  于是我们一边听着华格纳的曲子,一边吃面包填饱肚子。

  “这出在音乐史上光辉灿烂的‘崔斯坦与易梭德’歌剧,发表于一八五九年,是理解后期华格纳不可缺少的重要作品。”老板读着解说书。

  “嗯哼。”

  “噢噢。”

  “康古尔国王的侄子崔斯坦代叔父去迎娶已订婚的易梭德公主,但归途在船上崔斯坦和易梭德陷入qíng网。开头大提琴和双簧管所奏出的美丽的主题,是这两个人的爱的旋律。”

  两个小时后,我们彼此满意地告别。

  “明天来听‘唐怀瑟’(华格纳著名的歌剧Tannhauser)”老板说。

  回到家里,我们心中的虚无感已完全消失了,而想象力就像从慢坡上咕噜咕噜滚落下去一般,开始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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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zart─莫扎特

  我带着罐头啤酒去听野外音乐会,在那里又遇到象。就是那个在地下铁电车里穿着高跟鞋,看畅销小说的同一头象。

  象穿着在罗拉亚修雷店里买的,穿起来不太自在的潇洒洋装,把大型太阳眼镜架在额头上。而且还是穿着一双白色漆皮高跟鞋。

  「妳好,」我正要和她擦身而过时,向她打了一声招呼。虽然没有什  么必要打招呼,可是象好像非常不安似地在那里徘徊着--也许因为自己块头太大了吧--使我觉得有点可怜。

  「噢,你好。」她也想起我了,向我微微一笑,并将手上拿着的节目单啪哒啦哒地搧动着。然后没什么用意地甩甩头。

  「妳喜欢莫扎特吗?」我问她。

  「嗯,非常喜欢。专心听莫扎特的东西 , 觉得身体都要变透明了似的。」说完她有点脸红。大概觉得象的身体变透明一定很滑稽,因此不安起来。「你也喜欢莫扎特吗?」

  「不,谁的都可以,我无所谓。夜里只要能在户外一面喝啤酒,一面听好听的音乐就行了。」我说着便把六瓶罐装的啤酒提起来让她看。

  「说的也是,好舒服的夜晚噢。」

  「要不要来一罐?」

  「不,不用。」象一付很遗憾似的摇摇头。她一摇头,两边耳朵便非常可爱地摇着。「可是你看!人一多,要上厕所就必须向别人借路过对吗…」

  「噢。」我说。生为一头象还挺麻烦的。站在厕所时,如果踩到别人的脚,可不能光说「啊,对不起」就了事的。

  然后我就回到我的座位,一个人一面喝着啤酒,一面听莫扎特的G短调奏鸣曲。并且想象她的耳朵配合着音乐啪哒啪哒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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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湾行

  --杜比兄弟“南湾行”的BGM

  就像南加州大多的土地一样,南湾几乎不下雨。当然并不是说完全不下雨,但雨这现象并没有下得足以伴随着基本xing反应的观念渗透进入人们的心中。也就是说从波士顿或匹兹堡来的人即使说“简直像下雨一样令人厌烦”时,南湾的人要理解这意味必须比别人多花半个呼吸的时间。

  虽然说位于南加州,但南湾既不是旅游的名胜地,也没有爆炸摇滚乐的巡回演唱或电影明星的豪华住宅。只有几乎不下雨这回事而已。这地方雨衣的数量还不如流氓来得多。雨伞的数量还没有注she筒来得多。在海湾人口附近,勉qiáng维持生计的钓虾渔夫即使钓起胸部中了三发四五口径手枪子弹的尸体,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坐着劳斯莱斯轿车的黑人戴着钻石耳环,而且用银烟盒打白种女人的耳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风景。

  总而言之,南湾市并不是年轻人永远年轻,眼珠都蓝得像海一样的那种南加州。首先海湾的海就不蓝。海上浮着黑黑的重油,偶尔也看得见因为船员随手一丢的烟蒂意外地把海上的渔火点着的。而这地方能够称得上永远年轻的只有那些死掉的年轻人。

  当然我既不是为了观光而来到南湾的,也不是为了追求道德而来的。要是为了这两个目的,到南湾市还不如到奥克兰的市立动物园去更恰当。我到南湾来是为了寻找一个年轻女子。我的委托者是住在洛杉矶郊外的一个中年律师,年轻女孩过去是在他那里当秘书的。有一天她和几张文件同时失踪了,其中还包括了一封极私人xing的秘密信件。这是常有的事。而且一星期后那封信的影印和一封要求金额不算客气的信一起寄来。信的邮戳是南湾市。律师曾经想过那个程度的钱要付也可以。五万美金的金额并不会把世界弄得天翻地覆。但即使那封信的原件能够要回来,也难保要挟者不会留下几打的影印副本。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当了私家侦探。以一天一百二十美元的必要经费,加上二千美元的成功报酬。便宜买卖一桩。南加州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钱买不到的东西谁都不想要。

  我拿着女人的相片在南湾一带的酒吧和俱乐部一家一家地跑。这地方要想很快找到什么人的话,这是最好的方法。就像一只手提着牛排走在鲨鱼群里一样,一定有鲨鱼会扑上来。但反应也许是机关枪的子弹,也许是有用的qíng报。但不管是什么都确实是一种反应不会错,而我所要的其实也就是这个。我走了三天告诉几百个人我住的酒店名字,然后关在房间里把一罐罐啤酒喝光,一面清洁着四五口径一面等待那反应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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