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与祝英台_张恨水【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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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英台道:“那如何能够?这祝家村都是员外势力,叫一声拿下,你休想出祝家大门。这还不谈,那马家势力,正在这几县,我们要走,也万万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这一层更休想。”

  梁山伯道:“那么,贤妹尚有何话可说。”

  祝英台将手比着道:“我送兄扇坠上一对玉蝴蝶,还在吗?”

  梁山伯急忙在衣服里摸索着道:“我都忘了,现在身上,应当jiāo还贤妹!”

  祝英台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叫兄收藏得好好的。”

  梁山伯不摸索子,两手一拍道:“人都归马家了,玉蝴蝶要它何用?”

  祝英台细微的声音道:“我……我……我总对得起梁兄,留着那双蝴蝶,正可作为凭证呀!”

  梁山伯道:“贤妹何出此言!”

  祝英台道:“梁兄呀!兄在学堂,小妹万语千言,总望兄明白,无奈兄总是不明白。当妹生病之日,兄的侍候,我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因之暗下定了非兄不嫁。临别的时节,故意将心爱之物,割让给兄,然而兄始终不解。十八里长亭,言谈之间,差不多倾心披露,兄还是不解。没奈何以九妹相许。原以为兄来自然结合。想不到一月工夫,人事大变。虽然,我这条心是千古不变的。”说着话,面上一点血色没有,一手扶了圆柱,一手整理衣服。

  梁山伯道:“贤妹,我是太忠厚无用了。不能……”一阵咳嗽,连忙在身上将一条白罗手绢取出,两手捧住,紧紧的握住嘴。身后有一只圆墩,就坐了下去。低了头,弯了腰,两手握住堵嘴的手绢,咳嗽不住。

  祝英台看见,忽然哎哟道:“你手绢上面,怎么许多的红点,不要是吐红了吧!”

  梁山伯没有作声。

  祝英台弯腰将手绢抢了过来,打开一看,正中只见鲜血一团,手绢四五层都湿透了。她抖着手绢道:“哎……你……你果然口吐鲜血呀?小妹将你害了!”

  梁山伯有气无力的道:“不要紧,这是心头烦闷,一时咳嗽失红,过一会儿就好了。”

  祝英台把手绢放在桌上,把桌上银心送来的一碗菜汤,双手捧着递到梁山伯面前。因道:“梁兄,请漱漱口。”

  梁山伯因碗在祝英台手上,看了她道:“生受你了。”因对碗喝了两口,漱了口,把桌上放的手绢取了过来,将水吐在上面,把手绢折叠着手里捏了,站了起来道:“我在这里,可不能病倒,这真是要走了。”

  祝英台放下碗,好久好久,点点头道:“梁兄,我送你一程,尽一尽……”她话未曾说完,眼睛再包不住眼泪,像抛砂一般,只管向下落。她站在会心楼匾下,抬起一只袖子,只管揩泪。

  梁山伯叹口气道:“我一路奔来,真个汗如雨下,但是为要见贤妹,均不计较。如今啦……”摇摇头,说着,开步下楼。

  祝英台怕他跌倒,步步跟随,因道:“我每日在楼上攻书,每听到脚步响,总以为我兄前来。如今望得我兄前来,这样吐红回去,可怜!可怜!”

  梁山伯道:“但愿贤妹时时念着愚兄。”

  四九银心都在楼下,看见梁山伯手扶了墙,一步挨着一步走。祝英台随着人下楼,已哭得泪人儿似的。两人都吃一惊,同喊一声相公。

  祝英台道:“银心,你把我的马,备好鞍子,牵至门外,送梁大相公回去?”银心答应是,赶快牵马去了。

  梁山伯向祝英台望望,拱拱手道:“不必送了。”

  祝英台揩揩眼泪,也望望梁山伯道:“望兄回家,好好休息,好了,还望再来。”

  梁山伯道:“若并无大病,自然要来。若是病体加重,怕我会短命,那就不能前来了。”

  说时,已走出楼底下,偏西的太阳,照见楼下的柳树树荫,有半个院子大,已向东移。

  祝英台站在柳树荫下,因道:“兄何必出此不幸之言。万一不幸,甬江岸旁,有个胡桥镇,是我两人千秋歇足之地,这里埋下两道碑,一碑上写梁山伯,一碑上写祝英台,我……”她已泪不成声了。

  梁山伯本来候银心牵马,听听门外可有马叫。听了祝英台这话,猛可的一惊,问道:“胡桥镇是我两人千秋歇足之地,妹也愿意去?”

  祝英台道:“我已说了,暗下定了非兄不嫁,虽死不改。兄若定了胡桥镇为千秋歇足之地,妹决计前去,与兄共冢。”

  梁山伯点头道:“贤妹此言,一定可以办到,真是照耀古今。兄万一不幸,就叫家人把我安葬胡桥镇,立下两块碑,尽等妹来。”

  祝英台泪如雨下,只是点头。

  四九自屋里出来道:“相公,回去吧,你的身体不好得很呢?”

  梁山伯向祝英台一揖道:“贤妹,我走了。”祝英台回了一个万福。梁山伯抽转身来,向大门口而去。

  祝英台道:“梁兄呀……”

  那柳树枝被乱风一chuī,齐向东来,挡住望远的人目光了。

  十五、讨药方

  银心牵到大门外,共是两匹马,都备好了鞍镫,一手牵着一匹。四九和梁山伯出来了,一见是两匹马,问道:“银心姐,多牵了一匹马,作什么用?”

  银心道:“梁相公不舒服,到家不可太晚,牵来两匹马,你梁相公骑一匹,你骑一匹,免得跟着跑,岂不甚好。”

  梁山伯缓步走向前,因道:“生受你了。两匹马放开脚步,小半夜就到家了。”

  四九还走上前作个揖道:“多谢多谢,改天我亲自送马来。”

  银心看见梁相公面无人色,不敢笑,只是点头。

  四九于是接过一匹马的缰绳,让梁山伯先骑,然后自己骑上。

  银心走拢,低声道:“梁相公病体好坏,你赶快送个信来。”

  四九会意,也连忙点头。两匹马放开蹄脚,就离开祝家村了。在路上四九常问:“相公可好些?”梁山伯也懒作声,只是点点头。在路上歇了两次,梁山伯都不大作声。四九料着山伯病没好,赶快到家为是。好在这是月中,夜里有月亮,两人骑马走,一股子劲,便是一二十里。不到半夜,梁山伯便到家了。四九叫开门,引梁山伯进去。梁秋圃听着儿子冒夜回来了,料必有什么急事,便披衣起chuáng,跟着上梁山伯卧房,见梁山伯和衣躺在chuáng上,扯了一条薄丝棉被,横盖下半截。看他的脸色,又白又青。便道:“哎!生了病了。”

  梁山伯点点头道:“爹爹,不要紧的,中了一点感冒,今晚上好生睡一觉,也就好了。”

  梁秋圃伸手抚摩一阵,只觉周身烫人,因道:“难道儿没有到祝家就回来了。”

  梁山伯道:“会到祝家贤弟。因为改换了女装,所以改称贤妹。贤妹待我甚好,酒席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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