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王朝_二月河【完结】(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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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却说:“哦?既然连你都没有看透他,足见此人之心已深不可测!朕以为,他们这三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一路人。这三个人也确实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好名!不过,杨名时是一泓清泉,孙嘉淦则是一道瀑布,他们是绝对不一样的。李绂在朕的面前说话圆润,观望朕的喜怒,他在你面前也是这样的吗?李绂攻击田文镜时,所用的伎俩不同于别人。他貌似公正,却内藏jian诈。他的可怕更甚于别人,你们千万不要小看了他。”

  下边的众位大臣一听这话,全都看不透了。皇上的话,看似有理,却过于挑剔。如果照皇上这话去想,那李绂就绝非“纯臣”,而只能是个功利之徒了。但李绂的清廉自守,他的刚正敢言,也是人人皆知的。皇上怎能但凭着“观望风色”,就给他定下了罪名呢?

  乔引娣在这里侍候皇上时,曾经多次见过李绂。她也曾听到别人议论皇上时,说他心里苛刻,今天她可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她想,像李绂这样人人夸好的清官,皇上还要在jī蛋里面挑骨头,这天下还能有一个好人吗?

  鄂尔泰进前来说:“皇上所言极是,李绂也确实有这些毛病。但依此定罪,却又显得牵qiáng,就连胡什礼说的‘李绂想加害塞思黑’,奴才以为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李绂是国家重臣,轻而易举的就治他的罪,会引起天下震惊的。请皇上圣鉴。”

  雍正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就变得苍白了,他冷笑一声说:“你这话本身就欠思量!你是不是要说,朕是个‘轻易’就治人之罪的昏君吗?胡什礼与李绂素无怨嫌,他密奏这件事时,田文镜的折子还没有递进来,胡什礼怎么会凭空捏造李绂有罪?”

  鄂尔泰却面不改色地说:“也许是胡什礼自己没有那个胆量,想借李绂来探听皇上的意图呢?”

  “朕现在说的是李绂,而不是胡某人!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吗?”

  “奴才压根就不认识胡什礼,但李绂的事却牵连了胡什礼。奴才的意思是,请皇上不要只听一面之词。”鄂尔泰的口气严厉,毫不容让,“案qíng不明,应先审后断,这是谁都知道的常理。阿其那和塞思黑那么大的罪,皇上还说要慎重典刑呢。李绂这案子暂且放他一放,又有何妨?”

  雍正“砰”地一下拍案而起,怒声喝斥道:“你你你,你这个忠臣,你给朕滚出去!到外头chuīchuī凉风醒醒神,再回来和朕说话。”

  鄂尔泰恭谨地说了一声:“扎!”又看了一眼bào怒中的雍正皇上,低头趋步,就到外面雨地里跪着去了。

  殿中众臣全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正在好端端地议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发起火了呢?乔引娣更是纳闷:哎,这个鄂尔泰平常不是很老实的人吗?他怎么敢和皇上顶嘴呢?一时间,大殿里静得出奇,只有殿外那“唰唰”作响的雨声、雷声,不停地传进人们的耳鼓,震得人心里更不安宁。

  站在一旁的弘历,是心里最清楚、也最明白的人。他知道,这是皇上因为不能处置允禩,所以窝上了心火。而要处置李绂又得不到众人的拥护,就更是火上浇油,这才拿着鄂尔泰在撒气;方苞和张廷玉他们。是和鄂尔泰持同样看法的;允祥虽是皇弟,说话也有分量,可已有很久不过问政务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这局面,正是用得着自己的时候,便赔着笑脸对皇上说:“阿玛,您是早就知道这个鄂尔泰的。昔年他还当着兵部司官时,就曾经顶撞过阿玛,阿玛也很看重他的这份人品。不管怎么说,他总还是一片忠心嘛。阿玛,您瞧瞧,外边的雨下得这样大,淋得时间一长,他会生病的。”

  雍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叫他还进来吧。告诉太监,找身gān衣服让他换上。”

  允祥几年来从没有这样劳神过,今天他已是疲惫不堪了。他挣扎着说:“皇上,刚才所说之亭,要办起来难哪!难就难在李级确实不是贪官和赃官,和他同声气的官员们又这么多。这就鱼龙混杂,让人难以分辨了。恰恰现在攻讦田文镜的人又很多,而且又都是李绂的同年,这就使得他难逃这结党攻讦之嫌。臣弟看,人主御下,让臣子们能够各取其长而各弃其短,也就一通百通了。所以,臣弟看,无论是坐实他yù杀塞恩黑之罪,还是联络同年攻讦田文镜的罪,都暂且搁置下来,再看看,也再想想,不知这样可行?”

  雍正听他说得这么委婉,本想马上同意的。可一想,他说的和别人不是全都一样吗?想了好大半天他却突然笑了:“唉,算了,算了。看起来就是当了皇帝,也不能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的,那就依了你们吧。不过,朕可要把话说到前头:今天所议之事,一句也不准向外透露。不然的话,朕可真是要自专一次,诛他一个欺君之罪!”他一回头看见鄂尔泰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进来,便笑着说:“怎么样,你淋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不妨事吧?你总不能因此就生了怨心的,是吗?”

  雍正的这几句话,使鄂尔泰心里感到了温暖。他连连叩头谢罪说:“皇上知道,奴才就是这么个倔xing子。皇上不怪奴才不懂事,就已是奴才的福了,怎么敢对皇上生了怨心呢?不过,李绂……”

  雍正一摆手止住了他说:“李绂的事已经议过了,朕听从你们的。明日发旨叫胡什礼回京,有些事对证一下再作处置吧。”他又转过脸来向着允祥说,“十三弟,你刚刚好了一些,本来想让你早些回去的。可你瞧,事qíng一提起个头,就说起来没完没了。你这一会儿脸色不太好,外面又是急风骤雨的,就不要急着回去了。你先在这安乐椅上躺一会儿,等雨小了再走行吗?”

  允祥却勉qiáng支撑着说:“臣弟谢谢皇上的关爱,眼下臣弟也还能挺得住。皇上前些日子驾幸奉天,京里积了不少的案子,处置得不好,臣弟也是有责任的。”

  雍正却没有再说这事,而是向在座的人说:“岳钟麒这次回京,是奉了朕的密诏。六部里除了户部尚书蒋锡廷之外,还谁都不知道。策零阿拉布坦的那个叫根敦的使臣,现在就住在北京。弘历已经买通了他的一个随从,也知道了一些内qíng。阿拉布坦正患着炭疽病,xing命恐怕只有半年了。这次他所以派人来讲和,是看到自己的部落不稳,这里面还牵连着西藏和喀尔喀蒙古。我天兵在征讨准葛尔时,既要提防西藏方面,又要防着喀尔喀蒙古台吉坐收渔翁之利。说起这件事来,朕就有气。康熙六十年,允禵带兵进驻拉萨,小胜即止,纵敌逃逸;而年羹尧又让罗布藏丹增在眼皮子底下安然逃走,准葛尔部其实并没有受到大的损失。说得难听一些,他们是自己拉了屎,却让别人替他擦屁股。他们养虎遗患,为党争小利,竟忘了社稷大义,实堪痛恨!”

  皇上说到这里,一回头,见允祥已经十分疲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跑了题。便马上拉了回来:“朕是这样安排的。根敦来京,朕暂不见他,由朱师傅与他周旋。兵事一概不提,而只说一个‘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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