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相国_王跃文【完结】(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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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士奇进门就凑在徐乾学耳边说:“徐大人,明珠咱得把他往死里整!不然,您我的日子都不好过!没有不透风的墙,终有一日明珠会知道那弹章是我俩弄的。九卿会议轮不到我参与,就靠您了。”

  徐乾学说:“参明珠,说到底是皇上的意思。如何处置,也要看皇上怎么想的。九卿会议上,我自会说话,不过也只是体会圣意而已。”

  高士奇道:“徐大人,可记得你我取而代之的话?”

  徐乾学现在最怕提起这话,真后悔当初不该同高士奇说的,便道:“士奇志大才高,乾学愿俯首听命!”

  高士奇笑道:“徐大人过谦了!我只是想,这回参倒了明珠还不算,您得取而代之。千万不能让索额图坐享其成,这个莽夫,心狠手辣!下一步,就得把索额图扳倒!”

  徐乾学笑道:“士奇,我们只好好当差吧,皇上想怎么着,我们就怎么着。”

  高士奇想着索额图就心里发毛,唉声叹气的。

  从徐乾学家出来,高士奇gān脆顺道去了陈廷敬家。陈廷敬猜着高士奇夜里上门,准没什么好事,嘴上却甚是客气,招呼他去客堂用茶。

  高士奇喝了几口茶,笑嘻嘻地说:“我们都知道,这回要不是陈大人进言,皇上不会想着扳倒明珠的。”

  陈廷敬故作惊慌说:“士奇,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眼明如炬,哪用我多嘴!”

  高士奇笑笑,摇摇头说:“陈大人,您也别太谨慎了,明珠反正倒了,您还怕什么?”陈廷敬说:“不是怕,廷敬不能贪天之功啊!”

  高士奇凑近了脑袋,故作神秘,悄声儿说:“陈大人不必过谦,参明珠,您立的是头功啊!”

  陈廷敬摇头道:“我可真是半句话都没说,事先我也不知道谁要参明珠。”

  高士奇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道:“陈大人还是防着士奇!我只想说句掏心窝的话,皇上如此信任您,您就得当仁不让。扳倒明珠,您就是名副其实的首辅大臣!士奇今后还得靠您多多栽培啊!”

  陈廷敬惶恐道:“士奇越说越离谱了。廷敬只求做好分内的事qíng,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高士奇突然面有愧色,道:“士奇知道,陈大人瞧不起我。我往日确是有过对不住您陈大人的地方,可古人说得好呀,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士奇别无所求,只求在皇上身边吃碗安心饭。”

  陈廷敬任高士奇怎么说,到底不承认他在皇上面前参过明珠。

  高士奇回到平安第已是深夜,仍无睡意。他今日在几家府上穿走如梭,这会儿想起来甚是得意。他说的那些话,谁听了都觉着是肺腑之言。这些话人家不会说给别人听,也不可能说给别人听。高士奇手里玩着个鼻烟壶,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

  高夫人却道:“您还哼着小曲哩,我可是替您担心!”

  高士奇问道:“你担心什么?”

  高夫人说:“您就只替皇上抄抄写写,再弄些个古董哄哄皇上开心得了,别掺和这些事qíng。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看得出,朝廷里面翻手是云,覆手是雨,谁知道明儿又是谁当权!”

  高士奇哈哈笑道:“告诉你,不论谁当权,我都稳坐钓鱼船!”

  六十二

  九卿会议开了好几日,明珠自是论死,又开列了五十多人的明珠党羽名单。陈廷敬明白皇上的意思,反复说不宜涉人太多。可九卿会议现在是索额图为头,别人的话他半句话也听不进去,只说天塌下来有他撑着。陈廷敬苦劝不住,也就不再多说。

  皇上看了折子,立马把索额图、陈廷敬、徐乾学等召了去,大骂道:“朕看出来了,你们都想趁着参明珠,党同伐异,揽权自重!这折子上提到的尚书、侍郎及督、抚、道,共五十多人。朕把这些人都撤了,国朝天下不就完了吗?”皇上把折子重重摔在龙案上。

  陈廷敬说:“臣反复说过,不要涉人太多。”

  皇上打断陈廷敬的话,问索额图:“九卿会议是你主持的,你说说吧。”

  索额图道:“臣以为明珠朋党遍天下,只有除恶务尽,方能确保乾坤朗朗!”

  皇上瞪着索额图,道:“你别说得冠冕堂皇。你同明珠有宿怨,天下谁人不知?朕仍让你出来当差,你却是如此胸襟,怎么服人?”

  索额图赶紧叩头请罪:“臣知罪!”

  皇上斥骂索额图半日,道:“只把张鹏翮折子上提到的几个人查办,其他人都不追究!”

  徐乾学拱手道:“皇上仁德宽厚,天下百官必然自知警醒!”

  索额图仍不甘心,还想说话。皇上不等他吭声,便道:“索额图休得再说!传明珠觐见吧!你们都别走。”

  一会儿,明珠面如土色,进殿就跪哭在地,叩头道:“罪臣明珠叩见皇上。”

  皇上道:“你就跪着吧,朕今儿不叫你起来说话了。”

  明珠又是连连叩头,道:“臣罪该万死。”

  皇上瞟着明珠,道:“你这该不是说客气话吧?你的确罪大恶极!但朕不是个喜欢开罪大臣的人,总念着你们的好。平三藩,你是有功的;收台湾,你也是有功的。朕念你过去功绩,不忍从重治你。革去你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之职,任内大臣,jiāo领侍卫内大臣酌用!”

  明珠把头叩得砰砰响:“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索额图听说把明珠jiāo领侍卫内大臣酌用,脸上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皇上又道:“陈廷敬转吏部尚书,吏部满尚书另行任用。”

  陈廷敬忙跪下谢恩。他虽已早知圣意,却仍是惶恐。他不想叫人把自己做吏部尚书与明珠下台放在一处去说,毕竟现在明珠党羽还是遍布天下。

  皇上道:“你们都退下吧,明珠留下。”

  索额图、陈廷敬等都退下了,明珠趴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皇上问道:“怎么那么多的眼泪?怕,还是委屈?”

  明珠道:“启奏皇上,明珠冒死说句话,臣内心真的不服!”

  皇上道:“朕知道你心里不服,才把你留下来。你要朕把你的斑斑劣迹都指出来,你才服气是吗?”

  明珠但知哭泣,没有答话。皇上说:“单凭你指使王继文隐瞒吴三桂留下的钱粮,你就该杀!”

  明珠猛然抬起头来,惊恐道:“啊?皇上……臣知罪……可这……这……都是陈廷敬他栽赃!”

  皇上骂道:“真是不识好歹!你得感谢陈廷敬!陈廷敬识大体,不让朕把你同王继文做的坏事公之于众,不然你同王继文都是死路一条!更不用说你卖掉了多少督、抚、道、县!”

  明珠再不敢多说,只是使劲儿叩头。

  明珠回家路上,天色已黑了。安图随轿跟在后面,半句话不敢多说。明珠福晋知道今日凶多吉少,早早就候在了门口。她见轿子来了,忙迎了上去,搀着老爷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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