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人打量着两位来人,说:“见我们家主人?告诉你们,德州知府张大人都比我们家老爷好见!”
刘景见这门人无礼,忍不住来了火气:“你们老爷家大门大户的,应是仁德之家,你说话怎么这么横?就不怕你家老爷知道了打你的屁股?”
门人圆睁双眼:“我先打了你的屁股再说!”
门人说话就擂拳打人,刘景闪身躲过,反手一掌,那门人就趴下了。门人叫道:“你们真是胆大包天了,跑到朱家门前打人来了。来呀,有qiáng盗!”
门里登时闪出四条汉子,个个qiáng壮如牛,不由分说,抡起拳头就朝刘景和马明打来。刘景、马明身手了得,四个汉子不是他俩对手。突然,正门大开,四个汉子且战且退。刘景、马明紧追进门,大门吱地关上,几十个壮汉蜂拥而来,将他两人围了起来。
这时,听得一声断喝:“哪来的刁汉,如此大胆?”
人墙开处,站着一个中年汉子,一看就像主人。门人低头说:“朱爷,这两个人在这里撒野,您看,把我打成这样了!”
这位叫朱爷的望着门人说:“去,你把它打回来!”
门人朝刘景、马明跟前试探着走了几步,不敢上前。朱爷怒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替你撑腰,你都是这个熊样儿!还要别人替你打回来?”
刘景朝朱爷拱手说道:“这位老爷想必是主人吧?我们是生意人,上门来谈买卖的。可您家守门的人,恶语相向,出手打人,我只是还手而已。”
朱爷哼哼鼻子,说:“上我朱家大门,敢还手的还真没见过!”
马明听这姓朱的说话也是满嘴横腔,便道:“瞧您家门柱上对联写得倒是漂亮,诗书传千秋,仁德养万福!诗书仁德之家,怎会如此?”
朱爷冷冷一笑:“你俩还敢嘴硬!我们不用动手,只要我吆喝一声,阖府上下每人吐口口水,都会淹死你们!”
刘景说:“我想您家不会靠吐口水过日子吧?总得做点儿正经事儿。我俩不过就是上门来谈生意,怎么会招来如此麻烦呢?”
又听得有人喊道:“什么人在这里吵闹?”
那个叫朱爷的马上谦卑起来,弓起身子。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此人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原来这位才是朱家老爷,名叫朱仁。刚才那位叫朱爷的,只是朱家管家朱福。
朱福说:“老爷,来了两个撒野的外乡人!”
朱仁和颜悦色:“您二位gān什么的?”
刘景说:“我俩是山西来的商人,想上门谈生意,不想被您家门人打骂,就冲撞起来了。”
朱仁回头望望那些家人,说:“你们真是放肆!我jiāo代过你们,凡是上门来的,都是客人,怎么这样无礼?”
朱福赶紧赔罪:“老爷,都是我没把他们管教好!”
朱仁拱手施礼:“朱某单名一个仁字,读过几年书,下过场,落榜了,就不想试了,守着份祖宗家业过日子。家人得罪两位了,朱某赔罪。两位请里面坐吧。”刘景、马明也各自报了名号。朱仁把两位客人请了进去,看茶如仪。
朱仁问道:“朱某同山西商家有过jiāo往。敢问两位是哪家商号?做什么生意?”
刘景信口道:“太原恒泰记,主要做铁器,别的生意也做。”
朱仁说:“恒泰记啊,你们东家姓王,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只是我朱家没做过铁器生意,隔行如隔山,不知您二位想同朱某做什么生意?”
马明说:“今年山西大旱,收成不好。我们听说贵地今年丰收了,想采买些玉米贩过去,一则救济百姓,二则也可有些赚头!”
朱仁听了,格外警醒:“您二位怎么知道我们这儿丰收了?”
刘景笑道:“不是到处都在传嘛!都说今年山东大获丰收。我们在济南有分号,在那边就听说百姓要把一成的余粮献给朝廷。”
马明说:“是呀,我们打算在山东别的地方采买些麦子,在德州采买些玉米。”
朱仁笑笑,说:“你们耳朵倒是尖得很啊!只是,你们知道吗?巡抚衙门通告,山东的粮食一粒也不得卖到外省!”
刘景很是不解,问:“有余粮又不让百姓卖出去,这是为何?”
朱仁神秘一笑,说:“其实呀,嗨,同你们外乡人说了也无妨,其实山东没有余粮!二位刚才遭遇朱某家人无礼,也是事出有因。我们这儿连年灾荒,很多百姓就聚众为盗。门人喊声有qiáng盗,家丁就闻声赶去了。”
马明吃惊地望望刘景,问道:“没有余粮?为何空xué来风?”
朱仁说:“也可以说,只有像我家这样的大户有余粮,别人饭都没吃的,哪来的余粮?”
马明故意生气起来:“哎,是谁在乱说呀?害得我们辛苦跑一趟。大哥,我们就不打搅朱老爷了,回去吧。”
刘景叫马明别急,回头对朱仁说:“朱老爷,我这兄弟就是xing子急。我想既然朱老爷家有余粮,我们可否做做生意?”
朱仁很为难的样子:“我不是说了嘛?巡抚衙门通告,不准把粮食卖到外地去!”
刘景说:“朱老爷,我们做生意的,都是同衙门打过jiāo道的。衙门,总有办法疏通的。”
朱仁颇为得意,说:“不瞒两位,要说山东这衙门,再怎么疏通,也没我通。只要价钱好,衙门没问题的。”
刘景甚是豪慡,说:“朱老爷,只要价钱谈得好,粮食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朱仁来了兴趣:“真的?”
一来二去,生意就谈拢了。刘景很是高兴,说:“朱老爷真是慡快人。好,这就带我们去仓库看看货。”
两人说着就要起身,朱仁却摇摇手,说:“我家粮食生意,都是在济南做,那边码头好。玉米都囤在济南朱家粮仓。”
刘景面有难色,说:“我们看不到货,这个……”
朱仁哈哈大笑,说:“二位放心,二位尽管放心!今儿天色已晚,您二位委屈着在寒舍住下,万事明日再说。”
刘景、马明假意推托几句,就在朱家住下了。两人夜里悄悄儿商量,越发觉得朱仁这人非同寻常,明日gān脆把他诓到济南去。次日吃罢早饭,朱福已把买卖契约拟好了,送给他家老爷过目。朱仁接过看看,jiāo给刘景。刘景看罢,大惑不解,问:“朱老爷,怎么提货地点在义仓?不是在您朱家粮仓吗?”
朱仁也不多说,只道:“两位放心,你们只管签字,不用管是在义仓还是哪里提货,保管有粮食就行了。”
刘景说:“我当然放心。不过我有个不qíng之请。”
朱仁拱手道:“但说无妨!”
刘景说:“这么大笔买卖,这契约还得我家老爷签。可这来来去去地跑,又怕耽搁了生意。可否劳朱老爷亲往济南一趟,也好同我家老爷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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