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外的胤祯听见这一声,提着的心放下了。他大踏步地飞身走出了院门。
他走了,他高兴了,屋里的阿哥们却惊呆了。可是康熙却不容他们多想,对张廷玉说:“宣读遗诏。”
张廷玉答应一声,从御榻旁边的大柜子里,取出了方苞糙拟的那份遗诏;站在御榻前边,面对众皇子高声朗读。
一听说皇位要传给老四,跟着八阿哥作乱的几位皇子就慌神了。老八更是心急如焚,脑袋里嗡嗡直叫。现在最要紧的是派人传信,到丰台调兵。可是,皇上却让张廷玉宣读遗诏,他们几个心里再急也不敢动啊!都在盼着三下五去二地念完,好赶快脱身办事。可是他们没想到,皇上的这份遗诏竟是那么长。敢qíng,康熙早给这几个不安分的儿子们划好圈了。当初,皇上向方苞jiāo代糙拟遗诏的差事时就说过了:“不要太长,有两万来字就行了。”好嘛,两万字,得念多长时间呢?起码也得一个时辰!直到这时,老八才明白,坏了,上了老爷子的当了!张廷玉在上边念了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听见,只是左顾右盼地在寻找机会。老九、老十他们也急得抓耳挠腮,直向八哥递眼色。老八忽然心一横,悄悄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却被站在门口的李德全挡住了:“八爷,您,您这是……”
“啊?!哦,我,我要方便一下。”老八一边说,一边抢步挤出门外。但是,刚到门口却撞上了武丹:“八爷,您要方便吗?殿后边有厕所,请吧。”
老八在搭讪着瞅机会:“哟,嘿……是武老将军啊。你看,大冷的天,难为你在外边受冻了。”
武丹可不吃这一套:“啊,谢八爷关照。昨儿个,我还向万岁爷说呢:主子爷放心,老奴才武丹不是废物。我往这儿一站,就是一道铁门栓!”
老八一听,武丹这是话里有话呀。再往外一看,嗬,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手按腰刀,站在门dòng里。外边,刘铁成和张五哥,握剑在手,昂首挺立。看来,硬闯是不行了。他正要回屋,却突然看见何柱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老八心中一喜,真是天助我也,何柱儿这奴才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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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老皇上晏驾畅chūn园 十三郎逞威车台营
五十五 老皇上晏驾畅chūn园 十三郎逞威车台营
康熙皇上即将晏驾,张廷玉正在向皇子们宣读遗诏。刚才,老皇上已经说了,要把皇位传给四皇子胤祯。老八一听这话还能待得住吗?他也不听遗诏了,溜出房门,就想往外闯。他得赶快把信传出去,调丰台的大兵啊!可是,内有太监李德全的监视,外有老将军武丹和侍卫们把守门户,他哪儿能出得去呀。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突然眼前一亮,府里的太监何柱儿来了。老八心头一阵狂喜,却故作恼怒,大声呵斥:
“何柱儿,你找死吗?这地方是你随便来的吗?”
何柱儿听八爷叫他,连忙又哭又喊:“爷,福晋在府里正发威风呢。天都这时候了,爷还不回去,这午饭是送啊还是不送?”
老八一语双关,大声骂道:“滚!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告诉她,爷死在这儿了,叫她预备后事吧。”
何柱儿一点就明,跟头把式地跑出去了。八爷也安下了点心。嗯,还不错,来了个探事的,话也递出去了。
等老八回到屋里时,遗诏已经读完,众阿哥正在齐声高呼“万岁”呢!老十是专门找茬儿的,到了这份上,眼看四哥要当皇上了,他还能不搅和嘛:“皇阿玛,这遗诏读了半天,怎么儿臣没听见谁来继承皇位呀?”
康熙已经没有力气和老十生气了。他狠狠地瞪了老十一眼,断断续续地说:“传,传四、四阿哥进来。”
老十却故意装痴:“哦,儿臣听见了,传位给十四阿哥。好哇,父皇果断圣明。十四阿哥文才武略都是拔尖的嘛!”
老九胤礻唐也跟着起哄:“对对对,十四阿哥继承皇位,再好不过了。”
康熙气得牙关一咬,突然坐了起来,抓起枕头旁边的一串念珠,朝着老九砸了过去。可是,他只扔出去了一半,手一软,眼一黑,扑通一声倒下了……
殿内立时哭声一片。御医赶忙过来诊脉。可是,这位六十九岁的老皇帝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去了,他怀着对大清王朝的无限深qíng,也怀着对不肖儿子的qiáng烈愤怒,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康熙皇上是中国封建历史上在位最长的皇帝,也是一位儿女最多的皇帝。他一生辛劳,有功于大清,为康乾盛世奠定了基础,也为他的儿子们留下了一个花团锦簇的江山。但,可悲的是,他却没能在颂扬和痛哭声中含笑瞑目,而是死在对不孝儿子的盛怒中。假如,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康熙的英灵能够得到安息吗?
诊脉的太医松开了手,悲怆地说了声:“万岁爷——驾崩了!”此言一出,殿内殿外,立刻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此刻的张廷玉猛然想起两天前康熙吩咐过他的话:“到时候,你要有静观泰山之崩的勇气。”他qiáng自镇定,从怀中拿出一份遗诏,站出来大声宣告:“臣张廷玉奉大行皇帝遗命,处理善后事宜。请各位皇阿哥节哀保重,一切均按大行皇帝遗诏办理。”说完,也不理众人,径自来到穷庐门口,厉声吩咐:“张五哥,骑快马,请四爷立即进来!”
四王爷胤祯听了皇上的临终遗言,知道自己已稳坐江山,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可是又有十二分的不安。他策马疾奔,先回到自己的家里,把消息告诉给邬思明他们,邬思明只听了一句,就斩钉截铁地说:
“四爷,什么都不要说了。您赶快带上xing音去救十三爷,让他立刻赶回丰台,控制住那里的驻军;文觉和尚和府里的家将,保护二位世子到西山锐健营,以皇上和四爷的旨意去劳军。只要稳住他们,度过今天一晚,明日便万事全休。”
胤祯当然不知道,此刻,皇上已经晏驾了。但是,他十分清楚,这时,是一刻千金的关键时候,他哪儿敢耽误啊!带着xing音和十几名家将,如飞似的赶到十三爷府。有了皇上的金牌令箭,勿需多言便闯了进去。十三爷正在炉前吃酒呢,见四哥来了,先是一愣,又惊喜地叫了一声:“四哥,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老四并不进屋,他神色严峻地站在风雪之中,高举金牌令箭朗声说:“有圣旨。”
老十三急忙跑了出来,面北跪下:“儿臣胤祥聆听圣谕。”
“十三弟,皇阿玛想你了,让我持此金牌令箭,赦你出去见驾。”
胤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皇阿玛,你还记得胤祥,你还想着我呀……”
胤祯上前拉起胤祥,向房中呆呆站在那里的乔姐和阿兰瞟了一眼,沉稳地说:“十三弟,先不要哭。走,到后院去,四哥有话告诉你。”
四爷把十三爷带走了,阿兰和乔姐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从康熙四十七年胤祥被拘禁在养蜂夹道起,她们就分别受八爷和九爷的指派,来到十三爷身边当jian细。十三爷对她们呢,是时时刻刻小心提防。这两个女子又都是苦命人,被人卖来卖去,饱尝了人间辛酸。来的时间长了,她们对胤祥反倒产生了同qíng、爱慕和敬佩之心。尤其是阿兰和胤祥有着一段特殊的渊源,更是宁死也不gān昧良心的事。那次紫姑行刺,就是她暗中推倒花架报警,保护了十三爷的。可是,这份功劳,阿兰却不敢表白,甚至不敢让人知道,她还得防着乔姐呢!乔姐的心qíng和阿兰一样,又想护着十三爷,又要时时处处替十三爷监视阿兰。就这样,十三爷、阿兰和乔姐这仁人,在相互提防之中,度过了这十年的圈禁生活。对这两个又像jian细、又像自己人的女人,十三爷也是矛盾重重。高兴时,体谅关心,烦恼时,呵斥怒骂。阿兰和乔姐呢,又要温存、体贴,小心谨慎地服侍十三爷,又要默默地忍受十三爷的bào怒、训斥和冷嘲热讽。她们俩之间还得互相提防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qíng,这又爱、又恨、又妒忌、又猜疑的日子,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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