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俊点点头,半字不吐。阿城问:“二少爷,谁和牌了?”祁子俊说:“还得静观其变。”
润玉掩了门,背对着祁子俊,说:“来找我,什么好事儿?”祁子俊说:“huáng玉昆让议政王抓了!”
huáng玉昆到底是个书生,哪扛得过刑部的人?到底还是招了。陈昭马上赶往恭王府报信儿,议政王闻讯大喜:“招了?用刑了没有?”
陈昭说:“他自知无可抵赖,无须用刑。”
mpanel(1);议政王摇头叹道:“瑞王爷,我嫡嫡的五王叔!他的胃口不小呀!如此说来,范其良真是被冤枉了?”
陈昭说:“确实是被冤枉了。他被上司胁迫,不得已才在自己名下落下一万两存银。近墨”同“黑,方能立足,这已是大清官场规矩了!”
瑞王爷找不着huáng玉昆,早慌了。他派人满世界打听,竟然没有huáng玉昆的半点消息。陈宝莲亲自出马,才打探明白,huáng玉昆早被奕昕抓了。瑞王爷闻知,大惊失色,咆哮道:“鬼子六!我找他去!”
正巧,奕昕上门来了,听到瑞王爷的叫喊,应道:“五王叔,我来了!”
入了座,茶也递上来了,议政王说:“听说五王叔身子一向不好,才jīng神了几日,可别生气。我早听奴才们说,外头有人给我取了个外号,鬼子六。今儿头回亲耳听人这么叫我,挺新鲜!”
瑞王爷脸上略显惊恐,却仍端着王爷架势。议政王喝着茶,眼睛望着别处,慢条斯理地说:“huáng玉昆将义成信归还的一百七十万两库银又私存在义成信了。这回可不是私存生利,而是gān脆私吞了。他自己吞掉了五十万两,已用去大半。他还诬赖五王叔您,说是将另外一百二十万两存在您名下了。他全都说了,签了字画了押!”
瑞王爷脸色顿时白了,只说了三个字:“huáng玉昆!”
议政王回到王府没多时,正埋头批折子,家丞进来,低声道:“回议政王,瑞王爷他老人家归西了。”
议政王面见太后的细节,外人没法知道。只是朝堂之上,文武大臣们知道的qíng形是huáng玉昆贪墨库银一百七十万两,供认不讳;瑞王爷因多年听信墨臣而自责,一病不起,竟然死去了。太后念其有功于国,依制厚葬。
夜里,阿城去了人和客栈,告诉祁子俊:“三宝回话,说瑞王爷死了,活活吓死的。huáng玉昆被赐药酒,见阎王去了。还有几位大人都出了事。”
祁子俊笑笑:“议政王和牌了!走,我们回去!”
第四十二章
潭柘寺山门外站着些带刀护卫,安静平和的山寺平添了些许紧张气氛。和尚们双手合十,催眉低眼,不敢旁视。依然是香烟缭绕,木鱼声声,唱经如歌。原来是议政王奕昕要到这里吃几日斋。
议政王突然立定,望着祁子俊说:“有很多人上折子,保举你当户部尚书,你知道吗?”
祁子俊慌了,低头谢罪:“子俊愚钝不才,又没有功名,岂能担此重任!”
议政王继续走着,说:“功名何用?治国是没什么大道理的。时势日新,治国之道是圣贤书里读不来的!”
议政王说:“洋人同我吵了几年了,要把他们的银行开到大清的地盘上来。现在看来,挡是挡不住了,他们迟早会进来的。利弊相权,让他们进来或许也有好处。
只是,我们自己先得办起银行。“
议政王这才立定,望着祁子俊:“我想让你把山西票号联合起来,共同出资合股,朝廷自然也要出钱,一同来办。朝廷暂时财力不够,善于理财的gān练之才更是缺乏。我反复斟酌,堪当此任者,惟子俊尔!”
塔林里,玉麟同润玉相伴而行,几个宫女和太监跟在后面。
润玉故意套玉麟的话:“子俊经常带着你玩吧?”
玉麟说:“我胆子比你大,嘴巴比你快,可我到底没有你这么自由自在。上次他回山西,我吵着跟他回去,把他吓死了。”
润玉问:“格格,子俊也很喜欢你吧?”
玉麟得意道:“他敢不喜欢我,这也由不得他。我哪天想好了,吵着太后下道懿旨,到那时呀……”玉麟话没说完,捂脸而笑。
润玉愣住了,忙说:“我可知道,子俊是同别人订了婚的。”
玉麟蛮不讲理,说:“他订了婚我也让他退掉!他的婚事,我做主!”
王爷说:润玉,你来一下。
议政王心事重重地走着。润玉小心跟在后面。议政王也没什么话要同润玉讲,只是觉得自己刚才太粗bào了,有些过意不去。议政王说:“俗话说,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相!你父亲虽然谨慎怕事,不敢冒犯上司,但为人到底还算清白坦dàng。大清现在尤其需要方俭中正之士,我很为你父亲痛惜。”
润玉说:“议政王能这么看待我爹爹,他老人家九泉有知,也会瞑目的。”
润玉走后,玉麟咄咄bī人:“告诉我,你是不是订婚了?”
祁子俊搪塞道:“您知道,我是成过家的人,还有孩子。”
玉麟说:“这个我知道,你夫人早就没了。”
祁子俊说:“玉麟,您是格格!”
玉麟却说:“子俊,我想好了,我就嫁到民间去,你说好不好?”
mpanel(1);祁子俊只能把玉麟说的这些当小孩子的玩话,岔开话去,问:“玉麟,你同我说过,你哥书房里有个抽屉,专门装些要紧的折子,还记得吗?”
玉麟说:“记得,怎么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祁子俊说:“玉麟,我说的是正事儿。抽屉里面有些折子,只怕同我有关。”
玉麟无所谓的样子:“那又怎么了?我哪天去翻翻!”
祁子俊回到票号,天都快亮了。祁子俊睡不着,叫醒袁天宝、阿城商量事儿。
他把议政王让他办户部银行的事说了,道:“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啊!”
袁天宝问:“如果不依议政王的,会怎么样?”
祁子俊说:“凶多吉少!在潭柘寺,议政王同我谈天说地,论古道今,好不投缘哪!可是,实则是杀机四伏,想来后怕啊!”
阿城说:“参股户部银行,扛着朝廷的牌子,说不定生意越来越红火呢?”
袁天宝说:“分明是朝廷想打秋风!不然,朝廷不知道独自办银行?”
玉麟正在里面找那些折子。她想拉开议政王密藏折子的抽屉,却见上了锁。玉麟翻着没上锁的抽屉,想找钥匙。稀里哗啦老半天,才找着了钥匙。毕竟害怕,慌张地试了几次,都没找对钥匙。
终于打开了抽屉。玉麟拿出一码折子,小心翻了起来。突然,玉麟脸色大惊:参封赠正四品中宪大夫祁子俊通匪附逆,贩卖私盐……
玉麟双手发抖,继续翻着,又发现一个参祁子俊的折子:参封赠正三品通议大夫祁子俊私铸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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