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故事_王跃文【完结】(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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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欢迎,有什么不方便的广圆真道。

  朱怀镜说:“我们也不想住宾馆,打算住你们的客房。有住的吗?”

  圆真说:“有是有,只是太简陋了,怕你们不习惯啊。你们几位施主?”

  朱怀镜说:“五位,就我夫人一位女的,还有个小孩。”

  圆真回道:“行啊,你们尽管来吧。我们收拾一下。这里gān净倒是gān净,就是太简单了。出家人的清苦,你们未必习惯。”

  “不妨不妨,麻烦你了。明天见吧。”朱怀镜放下电话,征求大家意见,“我建议,明天我们也不要车。只坐公共车到山下,再步行上去。”

  陈清业说:“好好,拜佛要诚,就得步行。”

  商量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舒天到底怕打搅别人,一定要去宾馆里住。陈清业便说,你宾馆也不住了,去我那里吧。

  王跃文《梅次故事》

  第四十七章

  次日清早,陈清业同舒天在外面吃了早点,去朱怀镜家。香妹正在准备行装,鼓鼓囊囊地塞了个大包。朱怀镜在一边说,别带多了东西,将就点算了。香妹说你别管,到时候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只管开口问我要。

  没等多久,香妹打点好了。棋棋可高兴啦,听他妈妈说声走,蹦蹦跳跳就跑出门了。朱怀镜穿了件羽绒衣,戴了顶绒线帽,手里还拿了副墨镜。

  出门不远,就是通往荆山的10路公共车。陈清业说坐的士,朱怀镜不让。舒天便说,清业你听朱书记的吧,他就是这样的。

  公共车是有空调的,不太透风,人气很重。朱怀镜好几年没坐公共车了,早不习惯了。他调匀了鼻息,免得大口呼吸这里的空气。而陈清业和舒天看到的,却是位很有平民意识的领导gān部但见他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扶着儿子,冶然自乐。

  下了车,朱怀镜便戴上了墨镜,把衣领子也竖了起来。露在外面的就只是那张出着白汽的嘴巴,就连熟人也认不出他了。山下的雪早被汽车轧成黑黑的泥浆了,可往上走了没多远,就是白茫茫一片。却结了冰,滑得站不了人。早有卖糙鞋的农民在招揽生意了。五块钱一双,一口价。便每人买了双糙鞋,套着鞋子穿上。也还有些人上山,不是很多,毕竟今天是大年三十。

  朱怀镜便jiāo代大家,手别放在兜里,眼睛望着路不要分神,一脚脚踩稳了。又怪香妹罗喷,带这么多东西,辛苦了舒天。包是舒天背着的,朱怀镜这么说说,就是表示歉意了。舒天只说没事的,包又不重。陈清业觉得自己空着手不好意思,就要同舒天争着背包。朱怀镜便说你们也不要争了,一路换着背吧,看样子今天要爬好一阵子。

  淇淇路边没人踩过的地方走,边走边回头看自己的脚印,说不出的兴奋。朱怀镜见着好玩,他小时候也是这个生xing。路边树枝叫雪压得很低,不小心就碰了头,雪便落进了脖子里。淇淇一声,索xing将树一摇,立即成了雪人。香妹便老是叫棋淇淇别疯了,别疯了。朱怀镜嘿嘿笑着,随他哩!好一阵子,朱怀镜才发现,只有淇淇地方不打滑。

  “你看你看,小孩子就是比我们聪明。”大家便都靠了边,跟在棋棋后面走了。

  走了一段,路边的雪也不再松软了。陈清业便让大家走后面,他在前面探路。朱怀镜不再让儿子疯了,拉着他走。便不断有人摔倒,笑得大伙睑都发酸了。

  居然还有汽车上来。听到汽车声,朱怀镜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瞟一眼车号。一看就知道是市委的车。汽车轮上都缠了铁链子,开得很慢。见车子老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蜗牛一样爬着,朱怀镜就要大家休息一会儿。谁都是一身汗了。朱怀镜喘着说:“我真担心到了前面陡坡处,车子会倒着往回滑哩。我们等等再走吧。”

  汽车消失在前面拐弯处了,朱怀镜才说声走吧。大家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走,冰越厚,路越滑。两边树上挂满了冰凌,淇淇老伸手去抓。“可以吃哩。”朱怀镜也抓了一个冰凌,塞进嘴里。儿子见他爸吃了,也就衔着冰凌吮了起来。香妹见了,苦着脸,打了个寒战。

  平日只要爬五十分钟,今天他们足足爬了三个多小时。几位同路的都在半路进了荆山宾馆,最后要往寺里去的只有他们五个人。风裹雪雾,呼啸如涛。触目而来的不再是银白色了,尽如翡翠,泛着青光。远远望去,山门宛如玉雕。兴许是风太大山门只开了十页。刚进山门,旁边卖票房的小和尚出来迎了,问:“几位是圆真师父的客人吗?”

  朱怀镜说:“是的。”

  小和尚便说声请吧。就走在前面带路。朱怀镜说:“我找得着,小师父忙你的吧。”

  “不忙不忙,今天又没有施主上山。”小和尚说。

  圆真早闻声出来了,“阿弥陀佛!朱书记啊,辛苦了,你们辛苦了。贵客啊,贵客啊。”

  圆真清各位先在jīng舍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再去客房休息。便进几位白白净净的年轻尼姑,袖手低眉,斟茶倒水。

  “圆真师父,你在佛学界的声望可是越来越高啊!你看,才几年工夫,就是全国政协委员了。有朝一日,你会成为全国佛教领袖都说不难啊。”朱怀镜接了茶,说道。

  “阿弥陀佛,托朱书记洪福啊厂’国真双手合十。

  朱怀镜说:“我总记得前几年,老在这里听你讲佛。受益匪浅啊。这回我是难得几日清闲,你只怕就忙了。要是有空,想再听你讲讲佛道。”

  圆真笑道:“朱书记太客气了。你朱书记本xing慈悲,所行圆融,依我佛门的看法,原本就是有佛xing的人。”

  都知道是客气话,敷衍而已,认真不得。朱怀镜只道好茶好景,又是佛门宝地,太妙了。

  闲话一会儿,小尼姑就带各位去客房。圆真也跟在后面,惟恐失礼了。朱怀镜一家人住一间,陈清业和舒天合住一间。每间都有两个chuáng铺,简单,却也整洁。居然也有电视、空调和卫生间。朱怀镜说:“原来没这么好的条件啊!”

  国真回道:“后来搞的。常有些关心我们佛教事务的领导,想在我这里住上一晚,太简陋了也不像话,就改造了几间。”

  “这几天没别的领导同志来住吗?”朱怀镜随口问。

  圆真说:“王莽之书记刚从北京回来,就打电话给我。他本想来住两晚的,见今年雪太大了,就不来了。不过他也上山了,住在荆山宾馆里。”

  朱怀镜不由得胸闷气促,不太舒服。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哦了两声。心想难道王莽之真的没事?也难说,像他这个级别的gān部,没到最后那一步,行动只怕还是自由的。这时有尼姑过来请用斋。圆真说:“你们早饿了吧!先吃碗素面,垫垫肚子。”

  圆真便带着朱怀镜他们去了斋堂。便有小和尚端了面来,说请施主慢用。圆真也请各位自便,就先告辞了。

  舒天搅了搅面,忍不住摇头笑起来。朱怀镜明白他意思,就说:“你别以为不好吃。我吃过,味道很好的。”面做得的确jīng致,色香俱佳。舒天尝了尝,说:“对对,味道真的不错。”佐料就是些香菇、云耳、酸菜、辣油之类,口味却是自己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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