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故事_王跃文【完结】(44)

阅读记录

  朱怀镜摇头笑笑,‘ 成先生说到哪里去了!你北京过来的人,见过多少大gān部,我这也是高级领导gān部!’   成义笑道:‘ 朱书记这又是在批评我们北京人了。外地人都说,北京人chuī大牛,国家大事无不知晓,好像他们日日夜夜在中南海墙头上趴着似的。’   听了这话,大伙儿都笑了。

  朱怀镜说:‘ 我有个同学,原来在北京某部里工作,后来自己下海了,办了自己的公司,搞得很红火。’   成义问:‘ 谁呀?您说说,指不定我们还认识哩。’   朱怀镜说:‘ 哪有那么巧的事?北京那么大。我那位同学叫吴弘。’成义问:‘ 图远集团吴弘先生?’   朱怀镜问:‘ 你们认识?’   成义一敲桌子,欢然道:‘ 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吴弘先生的图远公司,就租在我们宾馆八楼办公室哩!’   朱怀镜也觉得很有意思,‘ 正是常言说的,世界真小!我每次去北京,都是吴弘去看我,我还没去过他们公司。’   成义说:‘ 最好最好!朱书记下次去北京,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住我们那里,你们同学见面也方便。’   刘浩说:‘ 是啊,朱书记下次去北京,就住黑天鹅,条件还过得去。’   朱怀镜说:‘ 梅次这家黑天鹅,算是我们这里最够档次的宾馆,北京黑天鹅我想更不用说了。’   成义说:‘ 勉qiáng也算是五星级的吧。不过我们服务很好,生意一直不错。’   朱怀镜说:‘ 都在于管理啊!有成先生这样的高级人才,没有搞不好的宾馆。’   刘浩说:‘ 成先生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考察我宾馆,看能不能在我们这里投资些项目;二是来指导我们服务上档次。

  最近两个月,我们这里生意有些清淡,我老爷爷着急,专门请成先生过来一趟。

  ’   朱怀镜说;‘ 是吗?很好啊。黑天鹅是我们梅次宾馆业的一块招牌,同你们北京黑天鹅也是亲缘关系,放心投资吧,我支持。生意嘛,最近清淡些,会好的。’ 他知道最近廉政建设风头比较紧,酒店、宾馆和娱乐场所的生意都下滑了,便不好往深处说。

  热热闹闹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应酬便完了。刘浩今晚没说上几句话,却特别高兴。一位地委副书记成了他的无形资产。

  分手后,朱怀镜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本应是香妹接的,可她在卫生间里洗澡,他只好接了。‘ 朱书记吗?我是尹禹夫,一中校长。我想来汇报一下……

  这个这个今天我去看了看朱琪,这孩子很不错的。’ 尹禹夫显得有些紧张,语无伦次。

  朱怀镜很客气,‘ 你好你好,是尹校长。欢迎你来家里坐坐。’ 放下电话,朱怀镜软沓沓靠在沙发里。忙了一天,实在想休息了。心想琪琪都还没上几天,校长就登门了。听尹校长电话里的意思,只怕没什么正经事要说,不过就是想来拜访一下。未及见面,尹禹夫在他心目中难免就被打了折扣。可在儿子的老师、校长面前,他从来都没有架子,很有些礼贤下士的意思。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了,朱怀镜猜想准是尹校长了。拉开门,一位瘦高个儿就微笑着自我介绍:‘ 我是尹禹夫。’   ‘ 请进请进,尹校长。’ 朱怀镜猜这尹禹夫这么快就到了,说不定早在楼下某个隐蔽处守了好久了。心想怎么回事?喜欢上门拜访领导的人,都有这套功夫,知识分子也不例外,真是无师自通。

  香妹穿着整齐出来,朝尹禹夫笑笑。朱怀镜说这是琪琪学校的校长。香妹更加客气了,问了好,倒了茶过来。

  ‘ 尹校长,孩子放在你们学校,就请你多费心了。我和他妈都忙,可能没多少时间管他。’ 朱怀镜说。

  尹禹夫说:‘ 这是我的责任啊!领导gān部就是太忙了,莫说管孩子,一天到晚见都难得见着孩子。所以,我常jiāo代学校的教师们,对领导gān部子女,尤其要多用点心思。既不能让他们有特殊感和优越感,又要让他们多得到点关心和爱护。’

  尹禹夫这话说得太巴结了,朱怀镜不好多说什么,只道:‘ 拜托了。 ’

  香妹说:‘ 琪琪这孩子,学习不算很好,还过得去。就是xing格太内向了,不太多说话。’

  尹禹夫说:‘ 可能是朱书记和陈局长太忙了,平时同他沟通太少。我会注意他这个特点的。’

  说了不一会儿,电话响了。又是一位县里的领导要来看看朱书记。朱怀镜就站起来,伸出双手同尹禹夫握了,‘ 对不起,尹校长,想留你多说几句话都不得安宁。下次有空再聊吧。’   尹禹夫看样子还有话说,却只得站起来告辞。朱怀镜突然问:‘ 尹校长是抽烟的吗?拿两条烟去抽吧。’   尹禹夫忙摇手,‘ 这哪行,这哪行。’   香妹已从里面拿了两条云烟出来了,硬塞给尹禹夫。尹禹夫推了会儿,千恩万谢地接了。朱怀镜连说不客气不客气,再次同他握手,开门请他慢走。

  尹禹夫走后不到一分钟,县里的同志就按响门铃了。朱怀镜依旧坐在了沙发里,让香妹开了门。整个晚上,就这么迎来送往,快十点钟了才告清净。一共来了六伙人,有独自上门的,有两三人结伴来的。等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朱怀镜才有时间去洗澡。上chuáng时,已是十一点半了。

  ‘ 没有一个晚上是清寂的,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朱怀镜叹道。

  香妹说:‘ 多半都说找你的,握知道怎么得了?’   朱怀镜无奈道:‘ 是啊,都是我的下级、同学、老乡或企业老板,我不好在他们面前摆架子。’香妹说:‘ 最麻烦的是这些烟啊,酒啊。不收又不行,人家说你假正经;收了又没地方放。你也抽不了这么多烟,喝不了这么多酒。我说你的烟酒还是戒了吧。

  ’   朱怀镜不理会他戒烟的建议,只说:‘ 送吧,谁来送给谁。’   香妹说:‘ 送也只能送个意思,不能人家提了多少来,我们就送多少去。唉,家里都快变成副食品商店了,乱糟糟的不好收拾啊!对了,四毛要的门面,我联系好了,就在这个大院门口东边。’   ‘ 四毛没一点亲戚qíng分。’ 朱怀镜想起他往日过河拆桥的事就有火。

  香妹叹道:‘ 到底是亲戚嘛。’   朱怀镜有些睡不着,坐起来想抽烟。chuáng头却没烟了,就说:‘ 麻烦老婆去拿条烟给我。’   ‘ 才说要你戒烟,你就忍不住了。’ 香妹说是这么说,还是起chuáng取了条烟来。是条云烟。朱怀镜凑近chuáng头灯拆封,却半天找不到烟盒上的金色封条。再仔细一看,像是叫人拆开过的。便想送礼人也太粗心了。拉开烟盒,顿时脑袋嗡嗡响。里面塞的是钞票!香妹本已睡下,这时也坐了起来。将钱全部掰出来,数了数,三万元整。

  ‘ 这烟是谁送的,还想得起吗?’ 朱怀镜问。

  香妹说:‘ 这怎么想得起来?’   朱怀镜说:‘ 我俩起来,把家里的烟、饼gān盒什么的,都检查一次。’   烟酒什么的都放在阳台上的大壁柜里,早塞得满满的了。打开一看,一时清理不完的。香妹就说;‘ 今天就算了吧,太晚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王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