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次故事_王跃文【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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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浩正忙着,朱怀镜叫他过来,说:‘ 我俩找个地方说两句话。’   刘浩会意,领着朱怀镜一声不响出去了。两人进了隔壁包间,服务小姐跟着进来要倒茶。朱怀镜挥挥手,说:‘ 不用不用,谢谢。’ 小姐出去了,朱怀镜问:‘ 生意怎么样?’   刘浩说:‘ 还行吧。我们酒店主要是三大块,相比之下,餐饮和娱乐好些,住宿要差些。但今年明显不如去年。’   朱怀镜嘴上哦了一声,便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找我的人太多了,有时躲都没个地方躲。想在你这里开个房,有时也好避避。我想你这里反正也住不满,空着也是空着。’   刘浩笑道:‘ 朱书记说到哪里去了!就算天天爆满,也得给你空着间房候着啊!不是我当面奉承你,还真难找你这样的好领导,千方百计躲着那些送礼的。别人可是把手伸得老长老长啊!’   朱怀镜半真半假地批评说:‘ 刘浩你可别乱说。你看见谁把手伸出来了?领导gān部都有自己的难处。当然的确也有些人不自重,贪图些蝇头小利,就把自己的灵魂给卖了。’   ‘ 是啊是啊。我说的是个别qíng况,大多数领导是廉洁的。但像你这样的领导就少了。’ 刘浩说。

  朱怀镜笑道:‘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出去吃饭吧。’   回到这边包厢,见杨冲同舒天说笑。朱怀镜对身边人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杨冲平时也很傲气,就因为他给地委副书记开车。但这种人朱怀镜不太在意,小小毛病也就由他去了。

  见他对舒天格外客气,一定是看出这小伙子很有面子。朱怀镜想自己今天对舒天其实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可下面的人就爱在你举手投足间捕捉某种信息。

  早有小姐拿盘子托着几样酒水过来了。刘浩便问:‘ 朱书记,用点什么酒水? ’

  朱怀镜说:‘ 喝点红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刘浩说:‘ 这里有几种洋酒,法国……’   刘浩话没说完,朱怀镜摇手说:‘ 不喝洋酒,喝国产葡萄酒最好。就来王朝gān红吧,里面泡几片huáng瓜片。’   刘浩笑道:‘ 朱书记是怕我心疼那瓶洋酒吧?’   朱怀镜说:‘ 我知道几瓶洋酒也喝不穷你,只是最近老是有报道说洋酒这问题那问题,怕喝。’   朱怀镜不让各位敬酒,只说:‘ 自便自便,都自便吧。’ 几个人就边喝边聊,气氛很轻松。舒天是第一次陪领导吃饭,倒也应付自如。朱怀镜见了心里暗自赞赏。

  喝完几杯,刘浩欠了身子说:‘ 朱书记,告假两分钟,我到隔壁去敬杯酒。’

  朱怀镜说:‘ 去吧,没关系。’ 随口问道:‘ 什么贵客?’

  刘浩摇头说:‘ 也不是什么贵客,派出所的几位朋友,关云他们。’

  朱怀镜问:‘ 就是牛街派出所的那位关云?这里可不是他们的管区啊。’   刘浩说:‘ 公安哪分什么管区?不论哪里有线索,他们都会管。他们可真的是闻警而动啊。’朱怀镜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舒天忍不住点破了,‘ 他们实际上是在抢生意那线索的线字,应把乡旁改作金旁。哪里有钱索,就到哪里去。’

  刘浩笑道:‘ 朱书记身边的人就是水平高,看问题看本质。’

  朱怀镜说:‘ 你去敬酒吧。

  敬完之后,叫关云过来一下,就说我请他过来。’   刘浩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说:‘ 朱书记,你这么屈尊,可真给老弟面子了。’   刘浩走后,朱怀镜说:‘ 从严治警,可不是小事啊!’   舒天说:‘ 派出所之间经常为管区发生争执,不是争责任,而是争利益。’   朱怀镜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

  倒是想事qíng这么凑巧,才听说关云在外面讲他坏话,就在这里碰上了。

  听舒天说了一会儿,朱怀镜岔开了话题。这时,刘浩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个黑脸大个子,端着酒杯笑嘻嘻的。朱怀镜站起来,黑脸忙伸手过来,躬身道:‘朱书记你好,我是小关,在牛街派出所。’   朱怀镜笑道:‘ 哦哦,好好。我敬你一杯酒吧,辛苦了。’   关云来不及说什么,举杯一碰,飞快地先gān了,再说:‘ 岂敢岂敢,我是我是白酒,是小关敬朱书记。’   朱怀镜笑道:‘ 那就算互敬吧。’   看样子关云想说些什么,朱怀镜却伸出手来握手,将他打发了,‘ 好吧,你同兄弟们慢用吧。’   关云双手举着空杯,连连打拱,说道朱书记慢用,退出包间。关云走后,朱怀镜问:‘ 刘浩,文件下来后,宾馆环境好些了吗?’   刘浩说:‘ 好多了。但公安的朋友来了,我们还是要招待的,人之常qíng。再说,保不了什么时候就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了,也难说。我们做生意的,还是广结善缘的好。’   一会儿,关云又推门进来了,仍旧笑嘻嘻的,‘朱书记,弟兄们知道你在这里,都想敬你酒,但他们不敢来,一定要我代他们再来敬你一杯。这杯酒,请朱书记一定赏脸。’ 关云个头比朱怀镜高,腰便始终躬着。

  朱怀镜微笑着站起来,说:‘ 同志们太客气了。好,这杯酒我喝了。谢谢,你代我向同志们问好,我就不过去了。’   ‘ 哪敢劳动朱书记?我们派出所都是些年轻人,有些不对的地方,请朱书记多批评。’ 关云拱手道。

  朱怀镜说:‘ 你们很辛苦,谢谢了。’ 他始终不叫关云坐下,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请他自便了。关云又双手举着空杯,拱手退身而去,黑脸早成了红脸。

  朱怀镜喝得差不多了,自己一口gān了,请各位尽兴。别人哪敢再喝,也都gān了。这时,听得外面乱哄哄一片。刘浩忙起身出去。外面慢慢的就静下来了。一会儿刘浩进来,说:‘ 对不起,惊动朱书记了。是公安的那些弟兄,原先说是不敢过来给朱书记敬酒。后来他们多喝了几杯,就壮胆了,有几位就吵着要过来敬酒。关云就骂了他们,说他们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还想去给朱书记敬酒。就吵起来了。关云说很不好意思,本想送走他的弟兄们,自己再过来道歉的,我挡了驾。’   朱怀镜笑道:‘ 这些年轻人,倒也豪气。’   吃完饭了,朱怀镜说:‘ 杨冲送舒天回去吧,我在这里同刘浩说说事,要车我再叫你。’

  杨冲、舒天便起身走了。朱怀镜随刘浩去了十八楼,开了一个大套间。

  ‘ 不错嘛,感觉比梅园还好些。’ 朱怀镜称赞道。

  刘浩谦虚道:‘ 哪里,条件一般,朱书记就将就些吧。

  朱怀镜里外转了一下,说:‘ 老弟,你就忙你的去,我这里就不用你管了。

  我洗个澡,休息休息,自己叫车回去。’   刘浩说:‘ 要不到时候你叫我,我送你回去?’   朱怀镜摆摆手说:‘ 谢谢了,不用。你自己忙去吧。’刘浩出去了,朱怀镜独自静坐。近段发生的事qíng太多了,他感觉脑子里整天就像钻满了蚊子,闹哄哄的。不知今晚又有些什么人上他家里去?他不想回去了。前几天又从礼品包里清出了九万多块钱,有的知道是谁送的,有的根本弄不清哪里来的。他不想再让刘芸去捐钱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能过早地让她知道官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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