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玩笑道:“好好,又不是打架,不用去这么多人。”
朱怀镜敲了门,柳秘书长把门拉开了。三人点头微笑着进去了。朱怀镜进屋就见客厅的沙发上蜷着一个中年女人,旁边有一辆轮椅。柳秘书长向那女人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综合处的朱处长。”却不介绍那女人。朱怀镜见这qíng势,就猜到她肯定是柳秘书长的夫人了。不知她姓什么,不好称呼,就点头道好。小熊把秦宫chūn放在角里,过来寒暄。朱怀镜就把他和小伍介绍给柳秘书长夫妇。大家这才坐下说话。
柳秘书长对小伍说:“小伍,今后就会麻烦你了。余姨身体不太好,你会很辛苦的。”
小伍说:“没关系的,领导多指教就是。”
朱怀镜说:“小伍你在这里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不要太客气了,莫要左领导,右领导的。”
柳秘书长笑着说:“怀镜说的正是。小伍你就喊我们叔叔、姨姨就是了。”
这时,朱怀镜见余姨瞥一眼角落的秦宫chūn,脸色就不太好了。柳秘书长望了眼夫人,说:“你是不是去休息了?我陪他们说会儿话。”
朱怀镜见状,忙说:“也不早了,我们改天再来看望你们吧。我们告辞了。小伍,你要安心工作啊!”
小伍应道:“请朱处长放心。”
柳秘书长起身,同朱怀镜和小熊一一握手,送至门口,微笑着说声好走,再拉开了门。朱怀镜出了门,再回头说道再见,却见柳秘书长面无表qíng,一言不发,轻轻关了门。
朱怀镜一脑子糊涂,不明白柳秘书长为什么门里门外两副面孔?是不是自己哪个地方不得体?他同小熊他们在荆园宾馆大厅里分了手,佯装上楼。却只到二楼就打了转,步行去了玉琴那里。他轻轻拿出钥匙开门,怕惊动对门单元的人。这时,他猛然明白刚才柳秘书长为什么一下子脸色变了。原来自己出门后就不该再说话,应该一声不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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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作者:王跃文
十二
这天下午,朱怀镜打电话给香妹,说想回来吃晚饭。香妹半嗔着,说他是不是在宾馆吃得太油腻了,想回来换换胃口?朱怀镜喊冤,说人家好心好意想回来陪你吃餐饭,你还不领qíng。香妹就笑了起来,说你真的只是想回来陪我吃饭?没有你陪,我饭往鼻子里塞进去了?朱怀镜知道她这是说什么意思了,就只是对着电话打哈哈。
下了班,刘仲夏说要回去,朱怀镜正好也要回去,两人就一同坐车回政府大院。刘仲夏同朱怀镜开玩笑,说:“怀镜,你毕竟是在下面当过副县长的,很懂得官场三昧,注定是当大领导的料子。”
朱怀镜不知刘仲夏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来,就忙摆手,说:“刘处长,你这么说,我就钻地无fèng了。我不知你这是表扬我呢,还是批评我。”
刘仲夏哈哈一笑,说:“怎么是批评呢?我说的是真话啊!”
朱怀镜也就只好玩笑道:“你这话我真的理解不透。越是领导的话,越是思想含量大,三言两语,往往抵过一本书。我说个笑话,我们县里原来有个南下gān部,说话开口就是他妈的。刚解放那会儿,南下gān部的威信很高,不论说句什么话,下面的人都觉得他说得很有水平。有次这位领导做报告,往台上一坐,开腔就是京腔京韵的一句他妈的。台下听报告的马上就相互jiāo流体会了,说这句他妈的骂得很有水平,骂得很及时,骂得很正确!”
刘仲夏听了笑得摇头晃脑,笑了半天才说:“怀镜真有你的,你这才是骂了人还叫人半天摸不着门。”
很快就到了。先到朱怀镜楼下,刘仲夏玩笑道:“你要注意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不要掠夺xing开发啊。”
朱怀镜回敬说:“你要细水长流才是,不然资源要枯竭的。”
香妹听得朱怀镜开门进来,就笑着从厨房出来了,说:“我们家老爷回来了?”
琪琪扑上来喊爸爸。朱怀镜亲亲儿子,问他在家是不是天天做寒假作业。琪琪说天天做。琪琪学校已放了寒假了。朱怀镜逗完孩子,就去厨房,问要不要帮忙。香妹说不要你来凑热闹了,你去洗手吧,饭菜都弄好了。香妹把菜端了上来,有香菇炖乌jī、煎水豆腐,朱怀镜最喜欢吃的酸辣椒炒猪大肠,另有一盘炒菠菜。
吃过饭,夫妻俩亲热一场。完了,就躺在chuáng上说话。朱怀镜说最近皮市长和柳秘书长对他不错,看样子自己也许会有出头之日了。香妹伏在他的肩头,半天不说什么,只听他一个人说。任朱怀镜说了好一会儿,香妹才说:“你来这里都三年多了,一直没有人在意你,就让你当个要死不活有职无权的副处长。这回他们怎么就一下子发善心了?”
“也许是运气来了吧。俗话说得好,阎王爷打发你一包糠,不怕你半夜三更喊天光。相反呢?人的运气一来,门板挡都挡不了。”朱怀镜说着就有些得意起来。他想自己这份得意,也只有在老婆面前才可流露一下,而在外人面前是万万不可这样的。尤其在官场,更应表现出得而不喜,失而不忧,宠rǔ不惊。一得意就喜不自禁了,人家一下就看贬你了。不过朱怀镜自己也清楚,他的这种被领导赏识的感受是叫他自己放大了的。但不管怎么样,他认定这是一次机遇,他应趁热打铁,让领导更加了解自己,或者说穿了就是同领导搞得更近乎一些。在这么一个大机关,你能让高层领导的目光投向你,在你身上多注视一瞬,就是很不错的了。
香妹说还是起来吧,等会儿琪琪要问作业的。两人就穿衣服起chuáng。香妹问:“你今晚不去了吧。”
朱怀镜略一迟疑,说:“不去了。”
两人仍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说话。香妹脸上还洇着cháo红,很动人,朱怀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香妹娇媚一笑,说:“我当然巴不得你能早一天出头。不说别的,回到乌县去,你脸上也好看些,你家里大人也觉得脸上有光些。”
朱怀镜颇为感叹,说:“是啊,我们好像活来活去都是为了人家在活。喂,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朱怀镜说到这里,却不马上说是什么事,只望着香妹。香妹圆着眼睛望了他,问:“什么大事?这么郑重其事?”
“当然是大事,非得你同意不可。”朱怀镜仍不说是什么事。
“你说呀?我平时什么事不是依你的?你是一家之主啊。”香妹说。
朱怀镜起身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好半天,才说:“皮市长的二儿子皮勇,马上要去美国留学,我想送个礼给他。”
香妹说:“要送送就是,你说送什么呀?”
朱怀镜叹了声,说:“照说,像这个层次的人物,送礼我们是送不起的。但我想我们必须花血本,送就送他个印象深刻,不然,钱就等于丢在水里了。”
香妹眼睁睁望着他,说:“我们只有这么厚的底子,你说这礼要重到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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