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瞿林,招呼儿子睡了,朱怀镜两口子也想休息了。进了卧室,香妹责怪朱怀镜:“四毛也这么大的人了,你说他也得讲究个方法。没头没脑就那样凶人家,太伤人家面子了。”朱怀镜说:“他太死板了。你不知道上次我同他请huáng达洪吃饭,他那个委琐样子,真丢人现眼!我有时应酬,他是得出点力。可他硬要把话说得那么透!难不难听?世界上的事qíng,有的是做得说不得,有的是说得做不得,有的是又要说又要做,有的是说一半做一半。他瞿林要想在江湖上混饭吃,要学的东西还多哩!”香妹忍不住笑了,说:“这么玄妙,莫说瞿林,我都不懂。”朱怀镜也笑了起来,说:“你不懂的东西还多哩!你就慢慢学吧。睡觉!”最近,朱怀镜的朋友们尽是喜事。张天奇终于升任若有地委副书记,分管政法;宋达清任了公安分局副局长,终于到了副处级了;雷拂尘任市商业总公司副总经理,到了副厅级;玉琴正式出任龙兴大酒店总经理,也是正处级;袁小奇当选为市政协委员,而且直接进入政协常委;huáng达洪因为他的分公司挂靠市公安厅,最近被授了二级警督警衔;就连圆真大师也进了市政协常委,虽然没有明确副市级,但圆真已很是高兴了。朋友们自然是轮着请客了。最先请客的是袁小奇,因为他马上得赶回深圳去。接着是huáng达洪请。雷拂尘同玉琴一起请的。张天奇因为太远了,一时请不了客,却专门同朱怀镜通了电话,说一定到荆都来感谢朱怀镜。圆真毕竟是出家人,大家都说不要他请算了。最近朱怀镜碍着廉政建设的风头没过,每遇人家请客,他总是要客气着推辞一番,说还是免了吧,意思心领了,最后没有办法似的表示恭敬不如从命。
宋达清是最先提出请客的,却被排在了最后。朱怀镜考虑有些日子没同柳秘书长在一块吃饭了,就想拿宋达清的里子做自己的面子,把柳秘书长也请了去。宋达清听说有机会同柳秘书长结识,自然巴不得,欣然同意了。这天下午上班不久,朱怀镜便跑去柳秘书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完了之后,说:“柳秘书长,最近我看你忙得不得了,好久想请你出去轻松一下,不敢开口。今天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我请你?”柳秘书长想了想,说:“都有哪些人?注意一点。”朱怀镜便把可能到场的人说了,无非是严尚明、雷拂尘、方明远、宋达清、皮杰、玉琴、huáng达洪等。柳秘书长不认识宋达清、玉琴和huáng达洪三位,便问他们怎么样。朱怀镜明白柳秘书长是怕人员太杂了影响不好,因为廉政建设风头没过,便说:“除了huáng达洪,都是相当级别的gān部。他们同我都是好朋友,我很了解他们。huáng达洪是袁小奇在荆都的全权代表,人很不错的。”其实朱怀镜并不希望有huáng达洪在场,只是因为这次宴请是上次雷拂尘请客时在酒桌上说好了的,那天huáng达洪也出席了。柳秘书长听朱怀镜这么一说,便答应了,说:“好吧,下午我一直在办公室。”朱怀镜想想柳秘书长的意思,觉得去太豪华的地方不太妥当,便打电话同宋达清商量。宋达清原本打算安排在天元的,他说请的都是些有脸面的人物,不去天元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朱怀镜说:“gān脆这样,今天就去个小地方,我请算了,下次形势方便些,你再请我们去天元,还是原班人马。”快下班时,朱怀镜去方明远那里,同他一块儿去请柳秘书长。方明远问地点定在哪里?朱怀镜说刺玫瑰酒家。方明远同朱怀镜去过那地方,知道那里口味不错,只是档次显得低了些,就问:“你怎么不让柳秘书长自己定地方呢?”朱怀镜听出方明远话里另有意思,就试探道:“你是说柳秘书长……”方明远神秘一笑,说:“你不知道?要是让柳秘书长自己定地方,他一定会去伊甸园。”伊甸园朱怀镜去过,那里以餐饮为主,兼营茶屋,地方不大,却很有qíng调,有位漂亮的女老板。他本不想多问的,可是见方明远笑得有些诡,分明是有消息想要发布。他便轻声问:“这中间是不是有文章?”方明远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伊甸园那位女老板夏小姐,是柳秘书长的人。厅里有人私下给柳秘书长取了个外号叫亚当,因为那夏小姐名字正好叫夏娃。”朱怀镜抿着嘴巴笑了。
两人去了柳秘书长那里,柳秘书长还在伏案批阅文件。朱怀镜和方明远都说柳秘书长日理万机,太辛苦了。柳秘书长伸了懒腰,笑道:“自己命苦,只当得了这么个辛苦官,怎么办?只有老老实实gān了。”柳秘书长说着就站起来收拾桌上文件。朱怀镜说:“柳秘书长,按你的意思,不去豪华地方,就去我一个朋友开的酒家。地方小些,环境还可以,口味也不错。”柳秘书长客气道:“随便吧,随便吧。”方明远问:“柳秘书长你是自己车去还是……”柳秘书长说:“我同小张说了,他在下面等着。”朱怀镜和方明远随柳秘书长驱车往刺玫瑰酒家去。路上有一会儿时间,不说话无聊,柳秘书长便同朱方二位随意聊聊工作上的事。谁都知道这种jiāo谈纯粹只是为了避免尴尬,便都不往深处谈,多是说着对对是是好好。不久就到了酒家,老板陈清业迎了出来。柳秘书长让司机小张先回去,等会儿要车再打他的传呼。因是政府的车,停在酒家门口,影响不好。进了一间大包厢,见雷拂尘、皮杰、玉琴、宋达清、huáng达洪几位已到了。柳秘书长说声让各位久等了,再同大家一一握手。朱怀镜就逐一介绍。柳秘书长同雷拂尘、皮杰二位认识,他们握手时就多客气了几句。玉琴是今天惟一的女宾,柳秘书长自然也要多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恭维话。
都入了座,宋达清说:“严厅长给我打了电话,说北京来了客人,他得作陪,来不了啦,要我向大家表示歉意。”朱怀镜见柳秘书长点了点头,装着没听见宋达清的话,也不说什么。他猜想柳秘书长肯定有些不舒服了,就玩笑道:“老宋你一定没有跟严厅长说柳秘书长也会来吧?不然严厅长再忙也得来的。”柳秘书长这下才觉得有了面子,笑道:“哪里哪里。上面来了人,老严得应酬,这是工作。什么时候都要把工作放在首位。”大家点头称是。
朱怀镜请柳秘书长点菜,柳秘书长大手一挥,说:“点就不要点了,请他们只拣有特色的菜上就是了,只是不要太铺张了,够吃就行。”他这么一说,博得满堂喝彩,都说柳秘书长实在、豪慡。老板陈清业就进去吩咐,一会儿又出来了,说马上就好。他刚才始终站在旁边,望着各位领导很客气地笑。朱怀镜觉得没有必要把柳秘书长介绍给他,心想他们之间层次相差太远了。不想柳秘书长倒是很平易近人,问道:“老板贵姓?”朱怀镜忙介绍:“这位老板姓陈,叫陈清业,我的老乡。他在荆都搞了好几项业务,生意都不错。这个酒家只是他的一个项目。”柳秘书长便点头赞赏。陈清业忙谦虚道:“承蒙领导们关照,生意还过得去,还需努力。”方明远因为来过多次,同陈清业熟悉,也搭话说:“你这酒家生意一直不错嘛。”陈清业说:“酒家最近差多了,搞廉政建设嘛。我是老百姓,说话没觉悟。我想,廉政建设要搞,不要影响经济建设嘛。还搞一段廉政建设,我们只好关门了。”柳秘书长听着乐了,笑了起来。大家都笑了。陈清业不知大家笑什么,有些手足无措了,忙掏出烟来给敬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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