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体横陈_梅毅/赫连勃勃大王【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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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我当皇帝,这些rǔ臭小子,焉得封王!

  兄弟之中,只有我长相最丑。从小时候起,我的母亲就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亲人中,唯独我父亲高欢喜欢我。记得十岁那年,有一次,父亲给我们兄弟每人面前放一堆乱丝,要我们一一理顺,大概想考察我们处理事qíng的能力。其他兄弟都手忙脚乱埋头在那里导理,唯独我抽刀剁斩乱丝,高叫:“乱者须斩!”大家都惊诧我的鲁莽,我父亲却叹息说:“此儿识见,在我之上。”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深刻铭感父亲对我的信重。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不再那么自卑。

  我大哥高澄从小到大一直欺负我,戏侮我。父亲死后,他当上了魏朝的大丞相,曾经当着满堂的大臣,指着我嗤笑说:“这样的人也能大富大贵,估计那些靠相法吃饭的术士都要丢饭碗了!”不仅如此,当时我的三弟高浚也趁机取笑我。他看见我低头之时鼻涕下垂的样子很开心,大声招呼从人说:“来人哪,给我二哥揩鼻涕!”一时间的哄堂大笑,更让我暗中怒火满腹。

  不过,我这个人善于伪装。装傻,不是一件很难的事qíng。我的全部少年时代,大鼻涕一直晃dàng在我的鼻子下面,成为我装傻充愣的幌子。父兄在世的时候,虽然我身上已经有魏朝的尚书令、中书监、京畿大都督等官爵,但我知道,那都是靠我父兄的威名换取的虚衔。

  我一直在等机会,只要让我抓到机会,我绝对不会放过。邪火燃胸,我的报复心很qiáng,任何得罪过我的人,我一定要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至今,我还记得我的大哥高澄死掉的那个夜晚,恐惧和兴奋同时充满我的内心……

  我追逐权利,又厌恶权利。流血的台阶,上去就不能再下来。看着我大哥血糊糊的尸体,我当时只感觉到深刻的悲哀。同胞兄弟的血亲感qíng,在刹那间曾照亮我yīn暗的灵魂。特别是我的母亲娄氏,当她满脸狐疑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qíng不自禁挥刀把她砍翻在当地。当时,我记得非常清楚,她梳着高高的盘发,发色棕红,上面缀着一些钗饰,耀眼地闪烁着,刺痛我的眼睛。在她发际底端,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白发。她淡黑色的眉毛下面,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很像猫头鹰。她已经出现斑点的面部皮肤上面,因为发怒和惊疑,泛起了阵阵的红晕。特别是她唇上的细髭,男人般,这是她近来才有的特征。我的大块头母亲,娄氏,当时的齐王王太妃,就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

  我站在我大哥的尸体旁边,我母亲坐在榻上,两个活人,一个死人,就那样对峙着。

  我的记忆碎裂了。我的童年泡沫,消失在母亲的严厉目光之中。记得我两三岁的一个除夕,当时我的父亲正刚刚归顺尔朱荣,一直没有回家,音讯全无,家人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我母亲不得不向她娘家亲戚借钱过节,唉声叹气之时,我忽然说话:“能活!”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说话。从来厌恶我的母亲,忽然把我搂在怀中。日后,她多次提起此事,仿佛我只是因为这两个字才获得她的暂时青睐和宠爱。

  我大哥死后,在晋阳,金紫光禄大夫徐之才、我王府中的记室参军高德政等人,献上图谶,认为太岁在午,当有革命,劝我“应天顺人”。我把他们的话转给母亲听,不料,她当时就反对说:“你父如龙,你兄如虎,却都认为皇位不可妄据,终身北面事人。你看看你自己,你能与父兄相比吗?”

  羞恼有余,我对徐之才大发脾气。老徐说:“正因为殿下您不如父兄,正要早升尊位,否则就会被人算计!”

  可巧,我效仿魏朝王公,办大事前铸造自己的金像占卜。果然,一铸而成,促成我下定决心行大事。

  不过,我父兄从前的助手们,如肆州刺史斛律金、太保高隆之等人,纷纷表示不可。外有武人,内有文臣,都不赞同我现在改家为国,真让人心急如焚。而且,我父亲的另外一个老友司马子如,甚至半路逆迎我于辽阳,苦劝我不要急于代魏称帝。他这一来,真的让我顿失信心,掉转马头返回晋阳。

  但是,事已至此,退路无多。徐之才、宋景业,还有另一个名叫李密的术士,皆卜筮有成,劝我五月受禅为帝。当然,我手下也有人提出疑问,认为yīn阳家之书有记载:“五月不可入官,违犯者,终于其位!”高德政马上驳斥:“齐王为天子,不可能再求别的什么官职,不终于这个帝位,还要什么别的更高的位子?”

  正是高德政这句话,让我心中大喜,最终带领大部兵士直扑邺城,最终夺取帝位。

  我父兄的心腹、魏朝侍中杨愔得到通知后,马上召太常卿商议制作新帝仪注之事,并暗中嘱托担任秘书监的魏收为孝静帝糙拟给我的加九锡文和禅让诏书。

  我到达邺城后,高隆之仍然倚老卖老,假装不晓我要化家为国之事,责问我为什么派遣役夫在邺城南郊做元丘③。

  对此,我终于不耐烦,当众叱责他:“我派人做事,自有用处!你是否现在活得不耐烦,要自取灭族之祸!”

  一句话,吓得高隆之道歉而退。这个老贼,还算我父亲手下老臣,他一度与司马子如、高岳、孙腾共称“四贵”,气焰嚣张。他本来姓徐,自小丧亲,由姑夫高氏养大,所以改姓高。我父亲任魏朝大丞相的时候,以高隆之为心腹,认他为本家族弟。现在,时局微妙如此,他竟然如此不识变通,妄图保留魏朝皇脉,真是该杀之人。

  还好,人世间,势力相随。到了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身为魏朝尚书令的高隆之,主动率百僚劝进,满朝大臣中,再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于是,我即皇帝位于南郊,升坛服衮,柴燎告天。

  望着跪伏的群臣和祭天的大火,我心中充满自豪。此次,我不得不称“朕”了。

  当皇帝之后,朕马上向各地派遣使节,观察风俗,问民疾苦,严勒长吏,厉以廉平。所有的一切,目的都在于向天下宣示,新朝要兴利除害,安静地方。文治先修,朕下令在鲁郡重修孔子庙宇,封其子孙为崇圣侯,加邑一百户,对孔子大加褒崇。而后,朕下诏,分遣使人致祭于五岳四海,尧祠舜庙。凡是先贤旧尊,只要是祀典上有记载的,一个不漏,全都派人加以祭祀。

  锦上添花的是,朕即位刚刚过了一个月,六月己卯,高丽国就遣使前来邺城朝贡,开了一个万国来朝的好头。

  至于逊位的魏帝,朕当时封他为“中山王”,食邑万户。对这位“姐夫”(我姐姐太原公主是他的正妻;他的姐姐元氏又是我大哥高澄的正妻),朕确实优待多多:“上书不称臣,答不称诏,载天子旌旗,行魏正朔,乘五时副车;封‘中山王’诸子为县公,邑一千户;奉绢万匹,钱千万,粟二万石,奴婢二百人,水碾一具,田百顷,园林一所。”

  待到国内大局一切稳定后,朕对这位前魏皇帝、现在的“中山王”,真的开始大不放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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