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小朝廷的党争,乃东林党人首先发难。正是史可法的犹豫和短见,使得四镇军阀得拥弘光帝继位。武人自此骄恣,东林一系再无全掌朝政的可能。在此打击下,东林党一腔邪火无处发泄,拼命对马士英和他所推荐的阮大铖展开攻击,大揭“逆案”。为求自保,阮大铖发起“顺案”,引联群小,与东林一系在朝中展开恶斗,大施拳脚。双方争得你死我活,完全不顾国事危在旦夕的大局,浸沉于党争派斗之中,最终把南明拖向灭亡。
yù向江南争半壁(14)
言及明朝党争,有必要理顺一下脉络。
自万历朝张居正去世,昔日被压制的言官力量忽然反弹,他们上书频频言事,指斥执政。党论之兴,自此勃然不可复制。此后,明神宗一朝的“争国本”、“妖书案”、“禁宗案”以及癸巳京察引起的贬黜,门户渐趋明显,首辅沈一贯出于私心,为争阁权,他对党争推波助澜,终于造成朝臣派系jiāo恶日甚一日的qíng况。
1594年(万历二十二年),吏部郎中顾宪成因在推选阁臣问题上惹恼明神宗,被黜为民,回乡闲居。十年后,他在老家原有的东林书院中与高攀龙等人以讲学为名,讽议朝事,品评人物,并与北京朝臣同志者遥相应和,终于形成了“东林党”。
政治发展过程中,朝中又出现了宣党,昆党,齐党,楚党,浙党,皆因其首领籍贯而加以命名。这些党人互相勾结,与东林党人作对,只要是他们的异己,他们就把对方斥为“东林党”,这才造成东林势力中正人越来越多的局面。
而后,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的发生,更使得晚明党争趋向一个高cháo。三案之中,东林一系大都为持正君子,但也造成朝野诸党联合、共击东林的局面。
明熹宗继位后,魏忠贤大太监乱政,便与东林党的对手们联手,形成阉党势力,霍维华、崔坚秀、阮大铖等人纷纷加入,形成了“五虎”、“五彪”、“十狗”、“四十孩儿”等阵容qiáng大的阉党集团。有皇帝和魏公公撑腰,这些人在朝中大翻盘,屡兴大狱,接连以熊廷弼“封疆案”为由头,弄死了东林党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六君子”,然后编著《三朝要典》,以官方语言,对万历三案等事进行歪曲记录,从意识形态上把东林党人描述成罪不可赦的大jian巨恶。
崇祯继位后,诛除魏忠贤,大除朝中阉党。而后,在翰林编修倪元璐等人发起下,正直朝臣们纷纷要求为东林党人平反昭雪。对此,崇祯帝大力支持,下旨焚毁《三朝要典》。可值一讲的是,当时的侍讲官孙之獬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东阁痛哭,大声嚷嚷不可毁焚先帝(明熹宗)时代御定的《三朝要典》。此人正是日后给多尔衮出主意使之决意施行“剃发令”的败类。
东林党恢复名誉后,钦定《逆案》,诏示天下,一百多从阉官员名列其中,阉党势力几近灭顶。可是,阉党中漏网分子也有不少,他们一直在朝野中蠢蠢yù动,时刻yù翻逆案。
崇祯二年,太仓学者张溥成立“复社”。这个团体,本来是为了“复兴古学”而成立的文学团体,但日趋壮大,江南地区各文学、政治团体纷纷加入,名人荟萃,吴伟业、huáng宗羲、陈子龙等大批宿儒名士联袂而入,一时间声名大噪,显然是东林一系的延伸。当时的首辅温体仁特别讨厌东林党人,借机打击复社,疏奏张溥等人结党不法,遥控朝政。
张溥见qíng势不妙,就主动找到宜兴人周延儒(此人原为东林党人的对头),鼓励他再返北京,从温体仁手中夺回首辅之位。周延儒借助东林(复社)之力,最终回北京重返相位,悉反温体仁时代之政,并召回被罢斥的倪元璐等人(当然,周延儒本人并非君子,所以在《明史》中此人列于《jian臣传》)。
周延儒再相事件,明白无误地表明,复社已经全然不是个什么文学团体,而是完完全全的一股政治力量。这也说明了晚明党争的如火如荼。党争,并非仅仅是正义与邪恶之争,其中夹杂不少个人恩怨或团体利益,彼此攻讦,不择手段,最后对明朝的时政没有任何好处,只能加速正常状态下朝政的紊乱,使大明加速衰败。
清朝士人总结明朝亡国原因,认为“明朝之亡,始于朋党,成于阉竖,终于盗贼,南渡继之”(《南疆逸史》),此言非常确切。所以,南明成立后,党争不灭反炽。
在南京,东林系痛斥马士英援引阮大铖,似乎看上去马士英是阉党成员,其实根本不对。马士英此人,原来还属东林党人的支持者。至于阮大铖,更非阉党骨gān。
这里,还需清楚jiāo待一下阮大铖的为人以及他和马士英的关系问题。
阮大铖的仕途,是个倒霉蛋的霉运过程。由于他本人是安徽怀宁人,和左光斗同乡,所以他最早意属东林,是个老东林“党员”。但在朝中,顾宪成从中阻挠,把本应属阮大铖的“吏科都给事中”一职转让予魏大中担任,如此,嫌隙构成,激使他与东林党人反目。虽反目,却未成仇。崇祯帝继位,久居乡间的阮大铖急于在新君前有所作为,便弄个双保险,写成两份疏奏,一份专攻阉党,一份把阉党和东林党皆指斥为朋比jian徒,jiāo给在北京的友人杨维垣,让他相机而行,代为上疏。
杨维垣出于自己私心(为反驳倪元璐),也不观察当时政事的进展是否对阮大铖有利,就把第二份攻击阉党和东林党共为“jian党”的疏奏封进。由此,东林党人就把阮大铖视为大jian大逆,并在随后对阉党的清算中把他打入《逆案》名单,惩罚结果是“永不叙用”。
投机不成的阮大铖虽然倒霉,但本人是大地主出身,有钱有闲,又是大戏曲家,就流寓于南京,弄出一支高级戏班子,借戏遣愁,自娱自乐。
这位落魄老才子,使得当地的一些东林党士子大为不慡,以顾杲、huáng宗羲等人为首,他们发扬痛打落水狗的jīng神,联合签名,写了一篇《留都防乱公揭》的“大字报”,把阮大铖说成是南京可能发生的“动乱”毒瘤。
yù向江南争半壁(15)
这样一来,阮大铖有口难辩,毕竟他名列钦定《逆案》,东林仇人遍地,只能灰溜溜离开南京,跑去牛首山“隐居”。
张溥的“复社”用巨款行贿崇祯帝手下司礼太监,使得周延儒能重返北京政坛当首辅,当时的阮大铖也从中出钱出力。对此,周相爷准备“投桃报李”。但碍于东林党人势力qiáng大,周延儒不敢公开大用阮大胡子,就取用中间手法,让阮大铖推荐一个好友当官。思来想去,阮大铖就推荐与自己同为万历四十四年会试榜的朋友马士英(又有说阮大铖是马士英“房帅”)重新出山。
这位马爷,本来当过宣化巡抚,中间因为贪污罪被罢职。至此,周延儒为做给阮大铖“人qíng”,就把马士英的职位归复,使他能得到凤阳总督的位子。马阮二人由此成为莫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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