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这种密切的往来关系,郑芝龙为清军进攻福建大开方便之门,所以仙霞关、分山关才没有明军把守,清军可以从容入闽。而且,由于他本人手下的主力军队从未消耗过,清军诱降他后,又得到了一支数万人的汉军jīng军。这些人,后被派发到李成栋手下,配合清军攻打广东。
两个太阳照南明(6)
但是,郑芝龙降清,绝非一帆风顺,反对他最激烈的,当属其子郑成功和其弟郑鸿逵、郑芝豹等人。
郑芝龙降清,最大的原因,并非他多么“顺应历史cháo流”和“知天顺命”,关键的关键,仍旧是“利益”二字——他一直觊觎广东。
郑芝龙的梦想,就是想当闽粤王,以福建、广东为基地,扩张海上。如果能拥有两个海洋大省,自然可以割据一方,富霸一方。
退保安平后,郑芝龙毫发无损,拥兵观望。清军主帅博洛顺其所想,先退后数十里“示诚”,然后写信招降:“我之所以敬重将军,正因您能拥立唐藩(隆武帝)。人臣事主,苟有可为,应竭其力。力不胜天,即应投明主,乘时建功。今两粤未平,我已铸闽粤提督之印,以待将军。”
这一来,博洛不仅打消了郑芝龙拥立明朝一帝的顾虑,又送上“闽粤提督”的大诱饵。郑龙甘心上钩。
知道父亲有降清之意后,郑成功苦劝:“父亲大人您在明朝为重臣,岂可轻意转念!闽粤地,不比北方能任意驰驱,清军铁骑难以纵横,如果我们凭高恃险,设伏防御,清军虽有百万,也难一时能过。相持之余,我们收拾人心,以固根本;大开海道,兴贩各港,以足兵饷。此后,选将练兵,号召天下,渐图进取。”
郑芝龙鬼迷心窍,斥责其子:“huáng口稚子,不要妄言!我看你是不知天时人势。弘光有四镇jīng兵,长江之险,尚且不能抵拒清军,我等占据一隅之地,何敢与大清抗衡!”
郑成功跪禀:“父亲大人只见表面,未审其详。清军兵马虽盛,在闽粤之地绝不能长驱直进。回思我大明朝,文臣弄权,将略乏人,一旦冰裂瓦解,而成煤山之惨(指崇祯帝自杀)。南京君臣,君非戡乱之君,臣尽庸碌之臣,遂使天下英雄饮恨,纵有长江天险亦不可恃。如果父亲大人如今能依仗粤闽地利,凭借崎岖险隘,扼险据守,大可收拾人心,渐图复明大业!”
郑芝龙自以为老姜,摇头一笑:“识时务者,乃为俊杰!今大清招我,礼重于我。如果我贸然与之争锋相抗,万一失利,那时候摇尾乞怜,悔之何及?”
郑成功以头叩地,流泪谏劝:“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父亲大人三思!”
郑芝龙怒斥:“小子妄言,不要多讲!”
父子二人僵持间,郑芝龙之弟郑鸿逵入来,苦谏道:“兄长您当国难之际,拥立一君,位极人臣。假如事不可为,小弟我不敢虚鼓唇舌来劝。如今,兄长您手下jīng兵数十万,船舰塞海,饷粮充足,如能再拥一君号召天下,自有八方豪杰响应。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何必委身于人,轻入虎xué?”
对兄弟,郑芝龙态度当然和缓许多,他解释说:“兄弟你刚才所言,只见眼前,不看长远。甲申之变,天下鼎沸,清朝逐鹿中原,天下三分,已得其二。如果我们不自量力,提一旅而敌天下兵,诚乃小丈夫所为。不如乘现在清军招我,全军归诚。此举,古来豪杰往往行之,正所谓弃暗投明,择主而事。我们如此主动,清朝能忍心欺我弃我?人以诚心待我,我以诚心应之。贤弟勿虑,我单骑往见博洛贝勒,看他如何待我。贤弟你就静听佳音吧。”
郑芝龙临行,清军得知其子郑成功深沉大略,让郑芝龙与郑成功同去。当时,郑成功在外练兵,他写信给父亲表明态度:“从来父教子以忠,未闻教子以叛。今父亲不听儿言,后倘有不测,儿只有缟素而已。”
郑成功之信,恰似jīng确预言,已经一语道破郑芝龙的下场。
《明季南略》中,记载了郑芝龙进入清营之后的详qíng。
清军统帅博洛“热qíng”迎接郑芝龙,与他“折箭为誓”,欢饮三日夜。第四天中午,忽然军号chuī响,大兵四集,包围了参与宴饮的福建士绅名流数百人。包括郑芝龙在内,士绅降将们皆有些傻眼。
博洛脸一变,忽然宣布:“郑芝龙等人,立刻入京听用,马上出发,不得有误!”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郑芝龙悔得肠断,也来不及。qíng急之下,他使出最后一招,表示说自己当然渴望进京“面圣”,但放心不下儿子与兄弟辈,怕他们造反给朝廷惹麻烦。
博洛不上圈套,他呵呵一笑,立刻让郑芝龙写下几封亲笔信招降子弟,然后说:“平灭郑氏余部不服顺朝廷者,与你无甚gān系,更非我之所虑,朝廷自有处分。”
于是,jīng骑押送,昔日手握数十万大军而又拱手把福建jiāo予清军的郑芝龙,就如此窝囊地被送入北京。
与日后的孙可望被清廷重视得获王爵不同,郑芝龙入京后,立刻遭到软禁,只落个“一等jīng奇尼哈番”(子爵)这样不伦不类的头衔。四合院囚徒,一呆就是十五年,最终连同几个儿子在宁古塔被凌迟处死。
清军统帅博洛利用郑芝龙之名,在福建招降了十多万郑氏旧部,其弟郑芝豹降清,大将施福、施琅叔侄也在投降列内。不久,郑氏宗军的骨gān皆被派往另外一个明朝降将李成栋手下,广受排挤。
李成栋反正后,郑氏旧部借机摆脱,重回郑成功手下。
在当时,反对降清的郑成功、郑鸿逵兵力单弱,仅有数百人,躲避在中左所(厦门)鼓làng屿上,如惊弓之鸟,随时准备扬帆入海而遁。
两个太阳照南明(7)
郑芝龙被骗诱入京,对郑氏部伍震动很大。有些人拥隆武帝之弟(日后的绍武帝)逃往广州,而郑氏家族中的郑彩等人则改奉鲁监国于舟山群岛,在浙闽一带继续抗清。
郑氏家族显名者,郑芝龙兄弟四个,郑芝龙老大,郑鸿逵老二,郑芝豹老三,还有一个郑芝虎,在先前征伐海盗刘香时战死。郑彩这个人,明末清初各种史书都讲他是郑鸿逵的儿子,但从史事中仔细验查,似乎又不是,所以此人真实身份存疑。清朝末期写南明史的学者徐鼒,已经对他的身份感到十分迷惑。
鲁监国在张名振等人支持下,有了部分军队,曾在福建有过一番作为,连克建宁、寿宁等地,一度收复三府一州二十多个县,进围福州。
但是,由于郑彩跋扈,鲁监国小朝廷内部仍然是文臣武将内斗不休,丧失了大好机会。郑彩颇有郑芝龙之风,丧心病狂下,他连朝中东阁大学士熊汝霖都敢害,把熊氏父子绑起来投入海中淹死。鲁监国闻之,悲痛yù绝,哭诉道:“杀我忠义之臣,断我股肱,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由于武臣跋扈,郑彩擅权,鲁监国的朝事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加上郑成功、郑鸿逵部拒不承认鲁监国政权,双方不配合,不协同,福建的大局,最终又为清军占据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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