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yīn阳怪气的,更不好弄。比觉说。
电梯门开了,小丰扛了一箱花生牛奶饮料进来。腋下还夹了两盒什么,两人过去帮他接下,原来是猴头菇鳖jīng之类的营养品。
杨自道说,尾巴能吃这个吗?要问问……
给主刀医生的。
你有毛病啊!比觉很生气,声音不小,乱花什么钱!医生哪里要你这个破东西,不值几个钱,还让全医院都看见了,有闲钱不如……
辛小丰火冒三丈,这我刚领的夜班补贴,我凑不了红包,买这个表示心意又怎么不行了?比觉挖苦地说,行,行行!但你也买太少了,你只知道主刀医生重要,知不知道麻醉师也很重要?他让你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他也可以让你永远醒不来。你不能厚此薄彼给这个不给那个。
不擅辞令的辛小丰,简直要揍比觉。
杨自道嘘声制止,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呢……
通往手术室的门开了,三个人顿时紧张地看着。一个护士匆匆出来,说,陈杨辛家属在吗?三个人都站起来点头。辛小丰听到自己的心脏爆裂了一声,脸色顿时煞白,他以为尾巴不行了。要AB型血!护士说,血站告急,手术现在急需。辛小丰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脏,吁出了一口气,三个人明显松弛的感觉,护士也感觉到了,哦,别那么紧张,只是输点血。谁是AB?
我是。比觉说。护士说,跟我来。快点!
杨自道说,我说不定也是,我验验看!他跟了出去。辛小丰站着没动。伊谷chūn调来后,辖区医院的院长不知怎么的和他混得很投缘,他就趁机让自己手下兄弟统统体检了一次,胸透啊,两对半啊,顺便也都查验了血型。辛小丰记住了,自己是B型。
杨自道是O型,那天,比觉给尾巴输入了400CC的血。
五
没有想到,在杨自道和辛小丰离开医院,路过停车场的时候,碰到了伊谷chūn伊谷夏兄妹。伊谷chūn正搀扶着伊谷夏进汽车。杨自道和辛小丰不约而同都停下了脚步。辛小丰低声说,那就姓伊的。
穿便服的伊谷chūn替妹妹关上门回到驾座。汽车还没启动,副驾座车窗就摇下来了,一只女孩的手臂随着不大的呼声在挥动。伊谷夏在深色的玻璃窗后面对着杨自道叫。
杨自道和辛小丰互相看了一眼。只好走了过去。
可能是有哥哥和外人在侧,也可能是病弱中,伊谷夏没有使用她招牌一样的夸张表达,但是轻细的声音中,怨气还是听得出的,你gān吗呢,老头,打电话都不接了,还好我哥回家救我。你看,我骗你了吗?
照面的工夫,辛小丰对伊谷chūn点了个头。伊谷chūn在打量着杨白道,又看妹妹。
杨自道也看了伊谷chūn一眼,虽然时间极短,不知怎的就心中一凛。杨自道笑着对伊谷夏说,我女儿
14
作者:须一瓜
刚刚手术,跟你说我和白班师傅换班了,没法送你。我也没有骗你——这我弟弟。
你好。伊谷夏说,以后我的电话,你不能不接。我都是有急事才找你的。你要有职业道德——走吧哥,我冷。
杨自道笑,对不起。
伊谷chūn对杨自道笑笑道别,那我们先走一步。车子离去,但几米之后,又停了,伊谷chūn探头招呼辛小丰,你上来,跟我一起走。
辛小丰看了一眼杨自道,迟疑着,还是跑步上前,上了汽车。
车里,伊谷夏说,哥,你看那老头像不像老点的基努里维斯?
不像,很普通他。伊谷chūn摇头,你叫人家老头太不礼貌了,人家就是真老了,也别这么叫。辛小丰说,没关系,他度量大。
对呀,我高兴就这样叫,他从来没有生气。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基努里维斯翻版,尤其是风chuī乱他白头发的时候,还有看人的眼神……哎。
伊谷chūn懒得再理睬他妹妹。他对辛小丰说,外口公寓huáng楼那边有个家伙跳楼自杀了,有遗书,所以,我就没过去,直接过来送我妹来医院了,没想到,刚才,那边来电话说,自杀者的一个朋友去看死者,居然又跳下去了。
也死了?辛小丰和伊谷夏同时惊问。
死了。所以,我准备过去看看。你的防区,你也去吧——刚才那个人是你的表哥还是堂哥?伊谷chūn说。辛小丰说,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孩子心脏怎么了?
先天xing的,叫什么法洛四联症,不手术活不过两年。
真的啊!伊谷夏说。我的天!几岁了?
刚五岁。
伊谷chūn问,他妻子也在这里工作吗?
辛小丰沉默了一下。伊谷chūn说,怎么?离了?
不,他还没结婚,辛小丰说,其实,那是个弃婴,收养她的夫妇,是我另一个兄弟的姐姐姐夫,两年前,他们夫妇出了意外,孩子就是由那个兄弟在照顾。我们也帮点忙,所以平时,小丫头把我们都当父亲叫。
辛小丰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看号码,再次按掉。
伊谷chūn说,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伊谷chūn是说孩子的qíng况,但按掉电话的那个时刻,马上听到他这样的问题,辛小丰还是有点轻微的不自在。他说,没有选择余地了,很严重,不做就是死。
现在养孩子的那兄弟有家吗?
辛小丰略微迟疑了一下,算有吧。
这个手术费用恐怕不低吧,伊谷chūn说,你那兄弟和他妻子收入还好吗?
伊谷夏睁大眼睛,一直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辛小丰。辛小丰看着车外,含混地回答,我不太清楚。他一直看着车外。这时候,面对这样的对话,他才明确意识到,病中尾巴的世界,已经涉及他并不愿意外人知道的私人生活了。幸好,筼筜丽景就要到了。
伊谷夏慢慢下车,但站在车门前呆立着,没有马上走。自杀、弃婴、心脏病、两年生存期,单身爸爸,短时间里这些高密度高qiáng度的信息,让她有点消化不了。伊谷chūn看看妹妹,以为她不想自己走,便熄了火说,我送你上去好了。
伊谷夏摇头,她看着辛小丰说,那个,你哥多大年纪了?从没结婚?
辛小丰含糊点头,三十……五六吧。
老头自己……
好了好了,伊谷chūn说,快上去吧,外面冷,我也没时间了。
死者是从顶层天台,也就是相当于八楼跳下去的。人们在可能是他起跳的最后位置,看到了许多烟头和喝剩还有四分之一酒的白酒酒瓶。死者的朋友大约是十点多出现的,人们开始没有注意到他,大家都聚焦和关心着撕心裂肺哭天抢地的死者姐姐。后来,一行人上了顶层天台,人们在给他姐姐指看死者最后的位置,突然,那个朋友拿起了那瓶喝剩的白酒,随行公寓保安还想制止他,但他一仰脖子把剩酒全部倒进嘴里,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际,他已经跃上天台护栏,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阻拦,眨眼间,他就消失了,随即地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天台上所有的人都呆若木jī,包括死者披头散发的姐姐。
几乎就在前死者同样的位置,这个朋友颅骨爆裂地躺在那里。他的脑浆和前一位的脑浆已经分不出你我了。尸体边,伊谷chūn在看后跳下来的那位身上的物品,他在他的钱夹子里找到了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是个圆脸人,呆板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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