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人性_徐磊/梅毅【完结】(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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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分钦服之余,在下渐渐衍生出一种对“yín词艳书”的嗜好,不仅能对李渔的《ròu蒲团》那样夸夸其谈的“注水猪ròu”持有公正、深刻的批判态度,也可以因某些类似“软玉温香抱满怀”的高妙描写而qíng不自抑。特别是看到诸如元好问大诗人“何日重解香罗带,细看chūn风玉一围”的神来之笔,常常浮想联翩,夜不能寐,拍案叫绝。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虽然专业一直是英美语言文学什么的,但在下总是对我天朝数千年来的jīng绝风月作品独加青睐,套用当时女朋友的一句话,是“满脑子龌龊的《风流锦阵》,一肚子下流的《玉台新咏》”——无论如何,青chūn时代荷尔蒙的小火苗子一直嗖嗖乱蹿,几乎都化作“研读”风月的动力,虽无“行万里花路”,却也读“万卷huáng书”,按图索骥,按目录求人,钻图书馆找收藏家,良莠不分,文白不弃,几乎把唐、宋、元、明、清以来的“禁毁文学”读个遍,当时如果有这一科目的博士后招生,本人肯定能弄个博导当当(青年才俊啊,呵呵)。

  由于当时花特多时间专注于明、清以来的禁毁小说和如《玉台新咏》等主要的艳诗集,对于什么辽、金等等这些马上民族的“思想糟粕”就不大留意,以为那些哥们姐们只知道huáng金白银杯盏罗列,饮羊羔儿美酒,跳糙原大转圈舞什么的。记得曾经匆匆浏览过一首《十香词》,写女人身上各个部位的十种香气,言语简约、素净,暗蕴yín靡,仓促印象中是哪位晚明的无聊文人逛完青楼后的感怀,当时殊不为意。

  一日,忽然翻开辽朝文人王鼎撰写的《焚椒录》,才知《十香词》的作者乃辽朝鼎鼎大名的懿德皇后萧观音,不禁好奇之余大惊失色:竟然有契丹女人在一千多年前能用如此流利、婉约而又深富文学寓意的汉语词汇写出这样的好诗,不能不让人击节叹赏!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红绡一幅qiáng,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苏香。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哪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夜欢臂上,应惹领边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chūn笋香。

  风靴抛含fèng,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细细咀嚼,婉约风流,无雕砌,多逸思,虽为艳歌,不减雅致。如隔翠玉琉璃观冰玉美人,寒暑流易,遥睹朱颜,令人愁然神往。

  第74节 金漠银水逞英豪

  金漠银水逞英豪亦有契丹能赋诗

  ——漫述辽代汉诗的发展

  由于《说岳全传》、《岳家将》等评书的流行,市井坊间普通百姓对金朝并不陌生,什么金兀术、完颜阿骨打、粘罕、哈迷赤等等亦真亦虚的名字许多人能道其详;言及辽朝,一般人想半天也就只能想起评书《杨家将》时有个萧太后,说出名字的还有一个耶律楚材(其实此位辽朝皇族后代已是由金入元的人)。其实,不仅仅是我们当代人对辽代历史知之不多,往溯至金朝末年,灭辽而起的金人对辽国历史已经常常有如堕五里云雾之惑。满肚子大学问和一脑子诗词歌赋的大才子元好问,在当时已经大抒感叹:“呜呼,世无史氏久矣……泰和中,诏修《辽史》,书成,寻有南迁之变,简册散史,世复不见。今人语辽事,至不知起灭凡几主,下者不论也。”大概蒙古铁骑滚滚,南逃的金朝史官们已经把辽代史料丢失殆尽。蒙古兵将只知以烧杀抢jian为乐,绝大多数辽国史籍在瓦砾场中皆成为烧烤羊ròu的引火之物。即有存留,也多是散佚不全的“历史残片”。元好问时代大半知识分子连辽国有多少位君主都几乎搞不清楚,可以想像后世幸存的辽国实打实的历史资料确实很不齐全。

  辽朝是由耶律阿保机于公元916年创立,其称帝时号其国为大契丹(当时中原是朱温建立的梁朝,时为均王贞明二年)。公元947年,契丹主耶律德光灭后晋,备法驾入汴京,建国号大辽,改元大同。耶律阿保机时代,由于这些留着奇怪发型的哥们主要是以游牧方式称雄塞北,故号大契丹;占有燕云十六州之后,不少汉地纳于版图,耶律德光也曾经穿着大袖飘飘的汉帝法服在殿堂上找过感觉,而后大辽这一国号自然就基本延袭下来。但对于漠北诸族,契丹上层仍延用“大契丹”这个威风凛凛的国号。

  辽朝之所以自命其国为“大辽”,据说是源起自辽水。“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二流相jiāo之水,也就是辽水。以“大辽”为国号,一是彰显其祖先不同凡响的神异之处,二来点出族属源流。

  契丹人属游牧民族,即使“发迹”后,文化水平确实也不敢恭维。契丹人虽和中原汉人一直打jiāo道,但其语言与大多以单音节词为主的古代汉语大相径庭。契丹语有大量的多音节字,很像现代的西欧诸国语。在其口语之中,好多还要用现代日语中类似“训读”的方法来诵诗念文。辽朝流传下来的歌谣诗词,大多是以汉字形式保留下来。契丹族人最早是“刻木为契”,跟“结绳记事”和“象形”差不多的原始方法。耶律阿保机立国后,才让族人在汉族士人的帮助下创造契丹国文——契丹大字。契丹大字是在增益汉字笔划偏旁基础上创立,难懂如天书,不能普及。阿保机的弟弟迭剌又借用回鹘文,创制契丹小字。契丹小字“数少而该贯”,比较简约易学,确实还通行了不短的时间。即便如此,到了今天,国际国内懂得契丹大、小字的专家寥寥无几。现在,辽国古墓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考古发现,出土器物上也明白地刻有标志墓主人身份的字铭,但专家可识读的很少,整个句子能串通下来的几乎就没成功过。

  即便在当时,公元930年前后,契丹使臣带着两份以契丹文字书写的书信上呈给当时的五代君主后唐皇帝李嗣源,老哥们东瞧西看,翻来覆去,和满朝文武蕃汉大臣研究半天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所以,电视上看见那么多中外学者围着一块棺材板儿或一块石碑片,撅着屁股皱着眉,也暗中为他们叫苦,不怪他们,只怪契丹文字太难懂了。至今,契丹大字一千多发音符号中,能识读的只有不到两百个;契丹小字约五百个发音符号,可识读的也只有一百六十多。与之相比,西夏文化几乎被蒙古人完全灭绝,但存世有不少西夏文与汉文双文的石碑和铭刻,甚至敦煌藏书中还有西夏文、汉文双解字典(现存俄国)。至于契丹文,则根本找不到任何成文成制的依据。据2004年8月统计数字,现在全世界研究契丹文字的专家只有十个人,可见其文字之难,流源之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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