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_陈杰【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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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上来了。贾小姐缩回手来:“菜上来了。”

  另一个服务生用盘子端过一瓶红酒,请家驹鉴定。家驹拿过来看看瓶贴:“scotch whisky(苏格兰威士忌),这酒比中国白酒都猛烈。”

  贾小姐甜蜜地挑衅:“卢先生怕吗?”

  家驹笑笑,表示这不过是小场面,自己不怕。

  服务生把酒往杯里灌,家驹看看酒杯,再看看服务生:“boy(男孩,在餐厅中专指服务生),这酒不能倒这么多。”

  服务生刚想停下,贾小姐说:“倒吧,这是中国。”

  家驹也承认贾小姐说的是实qíng,就由着服务生倒了大半杯。

  二人举起酒,在眼前深qíng一停,碰杯。

  登标手扒着餐厅的门边,脸也贴在门边上,把两道目光使劲伸将进去。看着家驹和贾小姐轻声说笑,鼓鼓捣捣,他满脸艳羡,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垂头丧气。

  这时,海边华灯初放。

  旁边小桌上的一对新式男女自知抵不住这对近邻,站起来走了。路过时,那男的还向家驹他俩轻轻躬身。

  贾小姐铲一只海参要喂家驹,家驹看看四周,想接过勺子自己吃,贾小姐向旁边一躲。家驹无奈,就像被形势所迫的证券jiāo易商,稀里糊涂地赶紧张口吞进。

  贾小姐喝了几杯酒,脸颊cháo红温烫,人也显得更妖冶动人。她问家驹:“你在国外那么久,怎么没带一个洋小姐回来?”家驹的烟飘近她,她厌嫌而又妩媚地用手驱赶。

  家驹借势出击:“那时候老实,只知道家里给订了亲,所以没往这方面想。唉!是不是很傻呀?”

  贾小姐一歪头:“现在后悔了?”

  家驹笑笑:“无所谓后悔,现在想找个洋小姐也不是难事,只是中国女人已经够好了。”说时,眼睛盯向贾小姐。

  贾小姐抿嘴一笑,把酒再举起……

  天黑实了,再也看不见外边,那瓶酒也喝完了。家驹的脸上出了油光。

  服务生又拿着一瓶酒过来,躬身问贾小姐:“小姐,还要打开吗?”

  家驹已有醉意,左肘枕着台面,右手在头上摆:“思雅,今天就这样吧。别再开了,我行了,再有一小杯就醉了。”

  服务生拿着酒走了。

  贾小姐两眼放亮光:“卢先生醉了?”

  家驹索xing跃出战壕:“光这酒还不要紧,主要还有你这人。良宵美宴,海景佳人,真是人生一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天之约,是一个灿烂的记忆,它会在我人生的阅历中闪着光芒,让我终生难忘。”说罢又把头垂回去。

  贾小姐看着他的头顶笑:“家驹,我也一样。‘舍家趁夜随君往,何惜红颜当酒垆。’古人都那么làng漫,我们……”

  家驹一听这话,酒减了一些:“是这样,有时是要放弃一些东西。我们走吧,再这样下去,我大概会此qíng难抑。思雅……”

  贾小姐本想去挽家驹,可他却真的自己站了起来。贾小姐笑笑:“你这是有酒做着防护,说出一些心里话。”

  家驹已经完全bào露,也就只能承认现实:“一切都是随遇而安。”说着搀着贾小姐堂而皇之地向外走。

  他俩相携着走向餐厅门口,那束花被遗落在桌上。

  家驹搀着贾小姐来到楼梯口——其实他俩是相互倚着,才不至于全摔倒。她借醉撒娇,把头倚在家驹的肩上,闭着眼命令:“送我上楼!”

  家驹搀着她上楼。

  服务生帮他们打开门,家驹搀着她进了房间。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有沙发。家驹想扶她坐下,刚往沙发那里走,贾小姐就下达了下步的行动指示:“扶我去chuáng上!”

  家驹扶着她到chuáng边,看样子是想渐渐松手扶着她躺下,这时,贾小姐由侧转正,抱定了家驹,二人缓缓地倒下去。

  一阵热烈的忙……

  序曲过后,贾小姐闭着眼jiāo代下一步的工作:“把靴子脱下来……”

  登标连蹦带跳地奔下楼,绸褂子衣襟向后飘着,飞奔出酒店。

  账房有三十多岁,站在柜台里笑了。

  【2】

  大华染厂的伙房就是餐厅,那边的大锅里热气缕缕袅袅,屋中央吊着一盏小电灯,衬得屋里昏暗。十几张粗木桌子,围坐着一些工人。寿亭蹲在板凳上和工人一起吃饭。他光着膀子,左手里是个大窝头,右手端着黑碗喝稀饭。中间是一大盘子咸菜。吴先生坐在寿亭旁边,吃得较斯文。

  登标擦着头上的汗,走到寿亭身后,神秘地说:“掌柜的。”

  寿亭侧回头,然后夹了一下子咸菜放在稀饭上,和登标一起出来。

  登标喘着:“掌柜的,东家和大洋马上了楼。”

  寿亭把碗放在窗台上:“噢,你看见了?”

  “嗯,我亲眼看见的。”

  寿亭乐了:“你估摸着能弄出点实事来?”

  登标也笑了:“掌柜的,你是没见,那大洋马太馋人了。我说不出她那股子味来。这么说吧,别说东家,就是你,掌柜的,兴许也扛不住她。”

  寿亭又气又乐:“去你娘的,我扛什么呀!人家又没找我。登标,你说,她为什么舍身陪东家?”

  登标摇头。

  寿亭接着嘱咐:“这事,对谁也不能说,特别是年下回家,更不能对你表姐说。买卖人,这种事儿免不了。”

  登标:“掌柜的放心,我不说。说了之后我翠表姐更伤心。掌柜的,你说,东家咋那么招女人喜欢呢?”

  寿亭笑笑:“这是让咱们给比的。你看咱这些人,土了巴叽的。东家和咱们比起来,就像谷子地里蹿高粱,人家能看不见?”

  登标点头,认为说得有道理。

  寿亭忽然醒悟:“快,快去给二太太送信儿,就说东家陪客商打麻将,今天晚上兴许回不来。送完了信,你再去宾馆门口守着,别让东家回了家。要是一旦弄到两岔里去,二太太还得来找我闹。”

  登标为难:“你是说东家能在那里住一夜?”

  寿亭笑了:“一夜不一夜说不准,反正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先去守着吧。”

  “他要是夜里在那里住下,我也一直守着?”

  寿亭一瞪眼:“怎么着?要不你去车间gān活,我另让人去?”

  登标见势不好,没敢说别的,撩起衣襟擦擦汗,走了。

  寿亭回手从窗台上端过稀饭,笑着摇摇头。吴先生跟出来了:“掌柜的笑什么?”

  寿亭说:“美人关,美人关,连皮带ròu地往下粘。没治!我说老吴,你说这大洋马为什么热咱东家?”

  老吴很外行地摇摇头:“掌柜的,这事儿你都弄不懂,我就更别说了。你要是说做账嘛——”

  寿亭打断他:“我又没问你账。我是想,这大洋马不缺吃不缺穿的,这是想gān什么呢?难道是‘王司徒用计间董吕,凤仪亭吕布戏貂婵’,想离间我和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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