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祖站起来:“我说,家驹,这不是寿亭的什么计吧?不会把我支出来,独吞那船布吧?”
家驹不以为然:“说真的,明祖,我们还真想吞。可是吞了之后麻烦太多,一是没有那么多现钱,再者这一万五千件放在哪里?让学生给烧了那就全完了。寿亭本来想联合你gān这事,他怕你怀疑他,也就算了。”
“我也这么想,主要是没处放。至于钱,还好办一点。”
家驹接着说:“咱不说那些烦心事,什么日本布,咱现在的买卖挺好,没必要再冒那样的险。明祖,为了当初那件事,寿亭一直觉得欠你个qíng。这些年,寿亭总把那事搁在心上,说当初太急,伤了你那么一下子,欠着你个qíng。他总想找机会还上那个qíng。”
“嗯,这话寿亭也亲自对我说过。没事,思雅明天就回来了,我不在,她会处理的。来,咱开始?”
家驹总算找到了话头,他边向球桌边走,边说:“明祖,贾小姐嫁给那诗人也两三年了,怎么也不生孩子呢?那个诗人叫什么名字来?”
“叫他娘的‘沙漠的月亮’,这是什么烂名字!”
“我说,他不管你和贾小姐的事儿?”
“什么?一分钱不挣还有脾气?还反了他呢!”明祖说着把球打出去,两个洋妞拍手叫好,明祖拉过一个来亲着。家驹趁机说:“我先出去方便方便。”家驹出来了。
小丁在院子里擦车,见家驹出来忙站起来:“东家。”
家驹低声说:“把汽车的电源线拔下来,假装坏了,修不好。孙明祖厂里没汽车,就是有,他也不懂。”
小丁问:“为什么?”
家驹把眼一瞪:“买卖!”
【6】
下午,东亚商社里,滕井拿过那张写有“40”字样的纸,看着,自嘲地笑笑,无可奈何。然后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着。然后随手按铃叫人。
三木来了:“社长,有什么吩咐?”
滕井伸手让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把那张纸递过来:“按这上面写的准备礼品。陈寿亭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得先给他点饵料。”
三木看看纸上的内容:“社长,他厂里的人说得很清楚,到他家喝茶叙旧都没有问题,只是不谈布的事。”
滕井笑了:“这是中国式的狡猾。如果不谈布的事,他根本不会让我去他家。三木君,你等着明天卸船吧。哈哈……”
三木信服地点头。
滕井说:“三木君,我们这次赔是赔定了,只是多少的问题。陈寿亭已经严阵以待。我怀疑孙明祖失踪,就是陈寿亭捣的鬼。只是陈寿亭目前不愿与我们纵深合作,否则,青岛的染厂全得倒闭。”
“噢?他有这么jīng明?”
“比你想的还要jīng明。今天我们可能把布卖出去,但价格不会高出三十元,姓陈的一定会往绝路上bī我们。再者,这个人对帝国有偏见。你想想,他每次见我们,总是说些让我们不舒服的话。他和我们jiāo易,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国布太差,他没有别的选择。对我们,他还算客气;对德国人,他直接不留面子。国家太弱,个人太qiáng,这样会吃亏的。”
三木点头:“我们已经控制了青岛的染织业,社长,下一步我们是不是把价格提一点,把我们的损失找回来?”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上海的纺织业发展很快。现在不是提价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不让上海布进来,这是主要的。我们总卖坯布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我想下一步,在青岛收购染厂,向支那工业的深处挺进。如果我们手里有几个染厂,我们的处境就会完全改变。三木君,你可以想一下,他们厂里的布是高价购入的,是我们加过利润的;而我们自己染厂里的布却是低价的,是没有加过利润的。只这一项优势将相当明显。加上我们还有政府津贴做后盾。我们要渐渐让他们感到无利可图,甚至有可能染得越多,赔得越多。这样用不了太长的时间,那些染厂就会被迫与我们合作,包括陈寿亭。正像你说的,我们身后有帝国的jīng锐军队。我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宽松了许多。”
三木很佩服,佩服完了出去了。滕井站起来,回身看着墙上的字“琴心剑胆”,慢慢地笑开了。
【7】
元亨染厂对面有个小茶水摊,登标坐在那里喝茶,两眼盯着元亨染厂。卖茶的中年汉子说:“先生,你从晌午就在这里喝,撒尿也回头看着染厂,这是为什么?”
登标笑笑:“为了让你挣钱。怎么着?”
汉子笑笑:“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大华染厂派来的,对不?”
登标一惊:“你怎么知道?”
汉子说:“前年夏天,就是你,坐在这里数元亨从厂里运出去多少布。你还拿着小口袋,元亨出来一车布,你就往小口袋里放一个小石子。我记得清清的,对不?”
登标笑了:“记xing不错,是我。怎么着?”
“不怎么着,我是想问问你,你数元亨的布gān什么?”
登标一笑:“这叫知己知彼,我们得知道他有多大的产量。我相当于书里说的那探子。不是自己人,掌柜的不让你来gān这个。”
“那你为什么今天不数呢?”
登标正想回答,就见一辆洋车拉着贾小姐回来了。登标猛然站起,扔下几个小钱,匆匆走去。
卖茶汉子拿着钱自语道:“这gān买卖还得用探子?”
贾小姐推明祖办公室的门,门锁着,她就敲门。这时刘先生出来了,手里拿着钥匙:“贾小姐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贾小姐心急,没直接回答他:“董事长去哪了?”
刘先生打开了门:“不知道。早上去商会开会回来,吃完了中午饭就走了。”
“和谁走的?”
刘先生看她一眼:“和,和卢先生,就是大华染厂的东家。”
贾小姐气得一摔小手包,坐到沙发上。
刘先生躬身问:“贾小姐有急事?”
“没急事我能跑回来吗?天津港有一船卖不了的布,天津染厂都不敢买日本货,咱完全可以接过来。才七十块钱一件,日本大件。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这个孙明祖!”
刘先生冷笑道:“七十?滕井那船布也来了,现在五十五都没人要。”
“什么?”贾小姐弹了起来,吓得刘先生向后退了一步。“什么?五十五,咱怎么不要?”
刘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早晨青岛所有的染织商号开了会,一致抵制日货,董事长也签了字。”
贾小姐气急败坏地坐下了:“傻呀!这中了陈六子的计,他想独自吞下这船布。你说董事长和卢家驹一块儿出去的?”
“是,是和卢先生一块儿出去的。”
贾小姐又站起来:“准了,准了!准是陈六子在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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