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_陈杰【完结】(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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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宜抬起脸来,看着采芹:“六嫂,你真幸福呀!六哥既懂道理,又那么爱你。”

  采芹说:“妹子,咱不说这些。我刚才说的那事你记下了?”

  远宜有些为难:“可是我……”

  采芹勃然变色:“哪来的那么多可是!就按我说的办!”她的口气突然缓下来,“妹子,你心里就只有那军长,这就行了。那军长现在这么得势,在南京什么人家的闺女找不着?他老婆又陷在了东北,到这也没去南京找他。可是人家没说再找女人,倒是一天一封信地往济南来,这是什么心思?他是那公事缠着走不开,要是走得开,兴许早来了。他还不知道多么想你呢!妹子,这话得这么说,说了实话,害了自家,也害了人家。人家都觉得你是王宝钏,你为啥硬说自家是潘金莲呢!妹子,你六嫂是老式人,没经过第二个男人。咱这么说吧,就是蒋委员长想娶我,我也舍不下你六哥。你六哥听了这话该怎么想?还不高兴得蹦到桌子上去?男人要的是女人的心!就这么办吧!当然,蒋委员长看不上你六嫂!”

  二人笑起来。

  远宜说:“你说得也对,有时候把实话说出来,双方都痛苦。”

  采芹高兴了:“这就对了。”

  孔妈提着菜回来了,放在南屋厨房里之后,过来复命:“太太,ròu买回来了,剁馅子吧?”

  采芹说:“你一点一点地切吧。我和俺妹子在这里说话,你别弄得和来了木匠似的。”

  孔妈笑着出去了。

  远宜笑着说:“六嫂,你和六哥待久了,说话也和六哥一样有意思。”

  采芹说:“妹子,你六哥常说做人难,其实咱女人们更难。你这新式人,还好点;像我这样的,爹娘给你找个什么,你就得跟个什么。想起这些来,我也就知足了。等那军长来了,让你六哥给他拧上两把弦。按你六哥那意思,是在济南就把亲事办了,咱先捂住他再说。”

  远宜笑得直不起腰来:“六哥太急了,没事儿,他跑不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采芹接起来:“谁呀?噢,翡翠呀!噢,我得问问。”采芹捂住电话,回身问远宜,“家驹的大太太,她俩听说你来了,想过来看看你。都听说你长得俊,想来开开眼。让她俩来吗?”

  远宜过来接过电话:“卢嫂好,我是沈远宜。”

  翡翠说:“妹子好。我想过去看看你和六嫂,只是怕打扰你俩说话。”

  远宜说:“快来吧。我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嫂嫂,可高兴呢!我和六嫂等着你。”

  “好好。”

  远宜放下了电话。

  老孔正在院里修理马扎,采芹和远宜来到门口,命令道:“老孔,你去汇泉楼,让他们五点钟送一桌好菜来。它那糖醋鲤鱼全中国有名。记住,让他们带着家什,来咱这里做这道菜。”

  老孔答应着:“好嘞!”

  采芹对远宜说:“我整天待在家里,都待傻了,把饭馆子这个碴儿给忘了。妹子,你六哥回来之后,要是知道我在家里摆大席,请了他妹子,准得夸我会办事儿。”

  远宜稍搀着采芹往回走:“六嫂,我能常来吗?和你在一块儿,什么愁事儿都忘了。”

  采芹说:“给你姨打电话,告诉她先住三天。不用你,我直接给她打。我虽没有你六哥那些招儿,但对付个老娘们儿还绰绰有余。我先让她见识见识周采芹——你娘家嫂子!”说着就去打电话。远宜站在那里笑。

  第十九章

  【1】

  早上,东俊站在三元染厂门口,看着工人上班,表qíng严肃。这时,茶坊老周从厂里跑来,对东俊说:“大掌柜的,陈掌柜的来了电话。”

  “噢?”说着马上跟着老周向办公室走去。

  这时,东初来到厂门口,下了自行车。他一见大哥没站在那里,多少有些纳闷,于是到处看。门房凑上来说:“三掌柜的,大掌柜的去接电话了,是陈掌柜的打来的。”东初点点头,骑上车进了厂。

  东俊接起电话来:“六弟呀——”

  电话里传来寿亭的声音:“我说你整天和个枣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口,也不知道杵个什么劲!上海的事我办好了。还他娘的四成份子,狗屎!”

  东初从办公室出来,他刚走到东俊门口,就听见东俊的桌子砸得咚的一声,东初吓了一跳。他听东俊说:“好!寿亭,我一会儿就过去。你这回可办了大事。那六合染厂这下子让你挖空了。哈……”

  东初进来了:“六哥的电话?”

  东俊放下电话,舒心地坐在椅子上:“这个陈六子,还真是有两下子。他从上海招来的那些技工昨天晚上一块儿到了,一共十三个。其中就有六合染厂的那三个最好的。真行,他的脑子是快,这回什么都办了。”

  东初笑了:“我早知道林祥荣不是六哥的对手,所以我事先就激了他,说林祥荣这人特别傲慢。我知道六哥那脾气容不下这一套,去了上海肯定是一场恶斗。这下好了,林祥荣的威风该煞煞了!还弄一桌子外国人陪我吃饭!哼,连个文盲都对付不了,真不知天高地厚!”

  东俊笑笑:“老三,这姓林的就是不识相,把六子放在候见室里傻坐了两天。就他那头脑,这两天还不什么主意都想出来了?哼,林祥荣绝对没想到陈六子能这样办他。像林祥荣这样的人,有再多的钱也没用。我估摸着,你六哥还和他不算完。”

  东初一瞪眼:“还不算完?办了人家的货,挖了人家的人,都伤筋动骨了。”

  东俊一笑:“这是皮毛。林家在上海是铜帮铁底,别说几十万,再加一倍也没事儿。至于技工被挖,这更算不了什么,在上海,找这样的工人不是难事。实在不行请洋员嘛!”

  东初说:“六哥昨天说了,只要姓林的来济南赔个礼,这八千件布就还给他。”

  东俊摇摇头:“六子还他布,这我信。但是,我不信姓林的会掉这个价儿。这是富家子弟的大毛病。富不过三代,原因就在这里。”

  东初点点头:“是这样,林祥荣就是个样子。林老爷子那么大的商业家,什么事儿都懂,可就是看不出自己孩子的毛病来。唉!”

  东俊说:“这你说得不对。林老爷子正是看出他儿子的毛病来,才放出去让他练。但这个对手太厉害了,一招就要了命。老三,你知道林祥荣为什么敢让六子把八千件布运回来吗?”

  东初摇摇头。

  东俊说:“他爸爸和苗哥是很好的朋友,也是棋友,一到上海,两个人就杀得天昏地暗。他知道只要苗哥一句话,你六哥就得把布送回去,所以有恃无恐。但是,我估计这事儿林老爷子不能出面,他得bī着自己的儿子来应付这个局面。苗哥说,林老爷子很有见识,不是一般的有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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