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舟想推开他,却蓦然看见了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粉红,手腕处有一根细细的红线,绕了一圈,她惊惧莫名:“我的手怎么了?你们做了什么?”
“放心吧,只要过了血月夜,就会自动消除。”木偶似乎有些着急,催促她快走。她自然不信他,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跟着他出来,伺机而动。
这里像是一个地下实验室,木偶提醒她不要四处张望,带着她径直走进一部电梯,出了电梯,竟是医院的一处废墟,废墟外停着一辆普通的面包车。
“你会开车吗?”木偶问。
白小舟摇头,她倒是会一点儿,不过谁知道这辆车被做了什么手脚?木偶叹息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让外人看见,不能开车送你,车上有食物和GPS,你自己下山去吧。”说完,也不再理她,转身走进废墟,白小舟愣在当场,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把她放了?
山林寂静,白小舟看了看天色,太阳快下山了,走山路十分危险。她又看了看沉默如远古陵墓的医院废墟,转身走向面包车,留在这里更危险。
面包车里有个背包,里面有充足的水和食物,还有一个GPS和一支手电筒。根据GPS所示,她是在一座离C市市区三百公里的山里,医院废墟地处偏远,离环山公路足足有两公里。
白小舟在心里将那些抓她的神秘人和他们的十八辈儿祖宗狠狠问候了一遍,开始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山路比想象中还要难走,她穿的是裙子,荆棘将她的腿划出一道道血痕,她忍着痛,一刻也没有停留。在这林子里多待一刻,危险就会大一分,她一定要尽快出去。
太阳渐渐沉下了地平线,天空染上了浓墨重彩的深蓝,林子越发寂静和黑暗,她不得不打开手电筒,靠着这一线微弱的光,领着她逃出生天。
走了足足两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脚下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倒在满是泥巴和荆棘的土地里,痛得她龇牙咧嘴,脸上也被划伤,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她艰难地爬起,抹了一把脸,捡起手电筒,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东西看着崭新,却怎么都不亮了。
她皱了皱眉,只得用GPS的微弱光线开路,又走了一阵,上了一条青石小路,路旁都是游人扔下的果皮纸屑,她心中一松,看来离公路已经不远了。
GPS的电没有多少了,正好路旁有一个垃圾桶,她忍着恶臭到里面翻找,说不定能找到废旧电池,让手电筒重新亮起来。
没想到电池没找到,反而让她找到了别的东西。
灯笼。
那是一只做工很粗糙的红灯笼,像是逢年过节时孩子们拿在手里玩的,里面还有半截没烧完的蜡烛。她喜不自胜,又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只打火机,将蜡烛点亮,一团昏红却宝贵的光亮起,将她的脸颊照得泛起一层血红。
山路在灯笼光下显得有些诡异,路旁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曳,峭楞楞宛如妖鬼。白小舟觉得有些不对,掏出GPS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转白。
根据GPS显示,她刚刚已经穿过了环山公路,进入了另一片树林。
她回过头去,看着身后又长又暗的青石路,哪里有环山公路的痕迹?
是她走错了路,还是GPS出了问题?
天地依然一片静默,回答她的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她浑身的jī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天地忽然变得一片血红,她抬起头,看见云雾散去,露出了那一轮月。
血红色的月。
今天就是血月夜。
她面白如纸,转身就跑,这条青石路又窄又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她就知道那些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是他们的yīn谋!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忽然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连这条青石板路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想法令她惊诧莫名,她不由得缓缓停下步子。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迎面跑来。
她心中一紧,想要跑进林中躲起来,那人影已经近了,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怀中抱着一个身材矮小纤细的人,从她身边快速跑了过去。
白小舟心中一片冰凉。
那个人她认识,那是她的父亲,而他怀中所抱的,是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小女孩。
她转过身去,几十米开外,青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瓦屋,屋前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满了筲箕,里面铺着一层药材。借着月光,她看见空地上还跪着一个人,那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冲着屋内不停地磕头,磕得咚咚作响。
“师傅!”白修谨看也没看那磕头的人一眼,疯了一样大喊,“师傅,快来救救小舟啊!”
白小舟如遭雷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外公的家,这条青石板路她小时候走过很多次。
瓦屋的门开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走出来,看到他,白小舟只觉得喉头发甜,鼻子发酸,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外公啊,那是她的外公啊。
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外公卫天磊看见血淋淋的小女孩,顿时黑了脸:“出了什么事?”
“是车祸。”白修谨哽咽道,“小音已经……”
卫天磊沉默了半晌,哪怕隔得这么远,甚至隔了好几个时空,白小舟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浮现的惆怅和无可奈何,仿佛在一瞬间,他高大的身影就变得佝偻,变得更像个老人。
“是福不是祸……”他喃喃念道,“是祸躲不过啊。”
白修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师傅,求求你,救救小舟吧,医生说她的手保不住了,他们说要给她截肢……小舟不能残废,她还这么小,她还有大好的人生。”说到后面,他已经泣不成声了,白小舟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号啕大哭,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像一座山,他有时慈爱,有时严厉,却从未哭泣过。
“我能治好她。”跪在地上磕头的那个年轻人听到有人说话忽然跳了起来。这个人不过才十四五岁,面目清秀。“卫先生,只要你能治好我弟弟的病,我就一定能治好她。”
卫天磊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夏少爷,我已经跟你说过,你弟弟的病是从前世带来的,他前世作孽太多,今生本该沦入畜生道,虽然使用邪术qiáng行转世为人,但留下了天谴,今生合该瞎眼、聋耳、失声,这是他的因果,我不能治。何况你虽然天赋异禀,生了一双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的手,但并不能让人断肢重生。回去吧,等你弟弟还完了上辈子的债,来世或可得到解脱。”
说罢,他让白修谨把小女孩抱进去,不再理会姓夏的少年。少年绝望地看着他,膝行两步,哭道:“卫先生,求求你了,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能治好我弟弟,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啊,哪怕是要我的命,我都会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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