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你认为不能相提并论?”
“当然不能。结了婚的人水远不能分离、而必须一同生活,一同理家。跳舞的人只是在一间长房子里面对面地站上半个钟头。”
“你原来是这样给结婚和跳舞下定义的。照这样看来它们当然就不很相似了。不过,我想我可以用另外一种观点来看待它们。你会承认,两者都是男人享有选择的便利,而女人只有拒绝的权利。两者都是男女之间的协定,对双方都有好处。一旦达成协定,他们只归相互所有,值至解除协定为止。他们各自都有个义务,不能提出理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别人,最有利的作法是不要对自己邻人的才艺作非分之想,或者幻想自己找到别人会更加幸福。你承认这一切吗?”
“当然承认。如你所说的,这一切听上去都不错。但它们还是截然不同的。我怎么也不能把它们等量齐观起来,也不能认为它们赋有同样的义务。”
“在某一点上、差别当然是有的。结了婚,男人必须赡养女人,女人必须给男人安排个温暖的家庭。一个是供养家庭,一个是笑脸相迎。,但在跳舞时、两人的职责恰好调了个儿:男的要做到谦和顺从,女的要提供扇子和薰衣糙香水。我想,这就是被你认为造成两者无法相比的职责差别吧。”
“不对,的确不对。我从没想到那上面。”
“那我就大惑不解了。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指出。你的脾气真令人惊讶。你完全否认它们在义务上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因此我是否可以推断:你对跳舞职责的看法并不像你的舞伴所希望的那样严格?难道我没有理由担忧:假如刚才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再回来,或者别的男人要找你说话,你会不受约束地同他爱讲多久就讲多久?”
“索普先生是我哥哥的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他要是找我讲话,我还得同他讲。但是除他以外,我在这大厅里认识的年轻人还不到三个。”
“难道这是我唯一的保险?天哪!天哪!”
“唔,这可是你最好的保险啦。我要是谁也不认识,就不可能跟人说话。何况,我也不想同任何人说话。”
“这回你可给了我个值得珍惜的保险。我可以大胆地继续下去了。你现在是不是还和上次我问你时一样喜欢巴思?”
“是的,非常喜欢。甚至更喜欢了。”
“更喜欢!你可要当心,不然你到时候会乐而忘返的。你呆上六个星期就该腻味了。”
“我想,即使让我在这里呆上六个月,我也不会腻昧。”
“和伦敦比起来,巴思十分单调,每年大家都有这个体会。‘我承认,只呆六个星期,巴思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是一超过这个期限,那它就是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地方了。’各种各样的人都会这样告诉你。可是他们每年冬天都要定期来到这里,把原定的六个星期延长到十个、十二个星期,最后因为没钱再住下去了。才都纷纷离去。
“唔,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那些去伦敦的人尽可以瞧不起巴思。但是我生活在乡下一个偏僻的小村镇上,我决不会觉得像这样的地方会比我家乡还单调。这里一天到晚有各式各样的娱乐,还有各式各样的事qíng可看可做。这些,我在乡下是闻所未闻的。”
“你不喜欢乡下啦。”
“不,喜欢的。我一直住在乡下,也一直很快乐。但是,乡下的生活肯定比巴思的生活单调得多。在乡下,见天都是一模一样。”
“可你在乡下生活得更有理智。”
“是吗?”
“难道不是?”
“我认为没有多少区别。”
“你在这里整天只是消遣娱乐呀。”
“我在家里也一样,只是找不到那么多好玩的。我在这里到处溜达,在家里也是这样,不过我在这里的每条街上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家里只能去看望艾伦太太。”
蒂尔尼先生觉得很有趣。“只能去看望艾伦太太!”他重复了一声,“那可真无聊透了!不过、当你再度陷入这个深渊的时候,你就会有许多话好说了。你可以谈论巴思,谈论你在这里做的一切事qíng。”
“哦,是的。我对艾伦先生或是别人决不会没话说了。我的确认为,我再回到家里可以一个劲儿地谈论巴思,我实在太喜欢巴思啦。我假使能让爸爸妈妈和家里的其他人都来这里,那该有多好啊!我大哥詹姆斯来了真叫人高兴。而尤其令人高兴的是:我们刚刚认识的那家人原来是他的老朋友,哦!谁还会厌烦巴思呢?”
“像你这样看见什么都感到新奇的人,是不会厌烦巴思的。但是,对于大多数常来巴思的人来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好友都早已来够了,他们对舞会、戏剧以及日常风景的真挚爱好,也已成为过去。”
他们的谈话到此停止了。现在,跳舞已经到了不容分神的紧张阶段。
两人刚刚跳到舞列的末尾,凯瑟琳察觉着热闹的人里有一位先生,就立在她舞伴的身后,正一本正经地审视着她。这是个十分漂亮的男子,仪表非常威严,虽然韶华已过,但是生命的活力犹在。他的目光仍然盯向凯瑟琳、凯瑟琳见他随即在亲呢地同蒂尔尼先生小声说话。她给看得有些心乱,唯恐自己外表有什么差失,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不觉绯红了脸。扭过头去。但是,就在她扭头的时候,那位先生走开了,她的舞伴却来到她跟前,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在猜测那位先生刚才问我什么话了。他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有权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蒂尔尼将军,我的父亲。”
凯瑟琳只回答了一声、“哦!”但是这一声“哦”,却充分表达了所要表达的意思:听见了他的话,而且确信地讲的是实话。她带着真正的兴趣和qiáng烈的敬慕之qíng,目送着将军在人群里穿过,心里暗暗赞叹一声:“多么漂亮的一家人啊!”
夜晚来临,同蒂尔尼小姐闲谈时,她心头又泛起了一层新的喜悦。自到巴思以来,她还从未去乡下散过步。蒂尔尼小姐熟悉郊外人们常去游览的每个地方。说得凯瑟琳恨不得也去观光观光。
当她表示恐怕没人陪她去时,那兄妹俩当下提议说,他们哪天上午陪她出去走走。“那好极了,”凯瑟琳嚷道,“咱们别拖了,明天就去吧。”兄妹俩欣然同意了,只是蒂尔尼小姐提了个条件:天不得下雨。凯瑟琳说,肯定不会下。他们约定,十二点来普尔蒂尼街喊她。“记住十二点,”临别时,凯瑟琳还对她的新朋友叮嘱了这么一句。至于她的老朋友伊莎贝拉,虽然和她结识得早一些,因而qíng谊也更深一些,通过两个星期的jiāo往,对她的忠诚与美德已经有所体会,但她当晚几乎连个影子也没见到她。她虽说很想让伊莎贝拉知道自己有多么快乐,但还是欣然服从艾伦先生的意愿,早早离开了舞厅。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轿子里,身子在摇颤,心花在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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