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一阵,伯特伦小姐眼望着铁门,说是想穿过铁门到庭园里看看,以便他们的想法和计划能够更加全面。这正中其他几个人的心意。在亨利·克劳福德看来,这再好不过了,只有这样才能有所帮助。他当即发现,不到半英里以外有座小山丘,站在上边恰好可以俯瞰大宅。因此,他们必须到那山丘上,而且就打这铁门出去。可是门却锁着。拉什沃思先生后悔没带钥匙。他出来的时候,曾隐约想过是否要带钥匙,现在下定了决心,今后再来这里决不能不带钥匙。可是,这仍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他们出不了铁门。由于伯特伦小姐要出铁门的愿望丝毫未减,最后拉什沃思先生慡快地宣布,他要去取钥匙。于是,他就走了。
“我们离大宅这么远,这无疑是我们所能采取的最好办法,”拉什沃思先生走后,克劳福德先生说。
“是的,没有别的办法。不过说实话,难道你不觉得这座庭园总的来说比你预想的要差吗?”
“那倒没有,事实恰恰相反。我觉得比我预想的更好、更气派,就其风格来说更趋完美,虽说这种风格可能算不上是最好的。跟你说实话,”克劳福德先生声音压得低低地说,“我想,我要是再看到索瑟顿的话,就决不会像这次这样兴高采烈了。一到了明年夏天,我也不会觉得它改善得比现在更好。”
伯特伦小姐不知说什么是好,过了一会才答道:“你是个深通世故的人,自然会用世俗的眼光看问题。要是别人觉得索瑟顿变得更好了,我相信你也会那样看的。”
“我恐怕还不是个那么深通世故的人,因此不会去顾及在某些方面于己是否有利。我的感qíng不像老于世故的人那样说变就变,我对往事的记忆也不像老于世故的人那样容易受别人的影响。”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伯特伦小姐又开口了:“今天上午你赶车来这里的时候,好像赶得很开心。我看到你那样快乐感到很高兴。你和朱莉娅笑了一路。”
“是吗?不错,我想我们是笑了一路,不过我丝毫记不得为什么而笑。噢!我想我给她讲了我叔叔的爱尔兰老马夫的一些滑稽故事。你妹妹就爱笑。”
“你觉得她比我开朗吧。”
“更容易被逗乐,”克劳福德先生答道,“因而,你知道,”说着笑了笑,“更适合做伴。我想,在十英里的旅途中,我很难拿一些爱尔兰的奇闻逗你开心的。”
“我想,我天xing和朱莉娅一样快活,不过我现在的心事比她多。”
“你的心事肯定比她多——在有些处境下,qíng绪高涨会意味着麻木不仁。不过你前程似锦,不该qíng绪低落。你的前面是一片明媚的景色。”
“你说的是字面意思还是比喻意义?我想是字面意思吧。景色的确不错,阳光灿烂,庭园令人赏心悦目。但遗憾的是,这座铁门、这道隐篱,给我一种约束和困苦的感觉。正如椋鸟说的那样:‘我无法飞出牢笼。’①” (译注:①引自英国小说家劳伦斯·斯特恩(1713-1768)所著《感伤的旅程》。) 伯特伦小姐面带表qíng地一边说,一边向铁门走去,克劳福德先生跟在她后边。“拉什沃思先生取钥匙去了这么长时间!”
“没有钥匙,没有拉什沃思先生的许可相保护,你无论如何也是出不去的。不然的话,我想在我的帮助下,你可以毫不费力地从门上边翻过去。如果你真的想要自由,并且认为这不犯禁,我想还是可以这样做的。”
“犯禁!什么话呀!我当然可以那样出去,而且就要那样出去。你知道,拉什沃思先生一会儿就会回来——他不会看不见我们的。”
“即使他看不见我们,还可以请普莱斯小姐告诉他,让他到山丘附近,到山丘上的橡树林里找我们。”
范妮觉得这样做不妥,忍不住想要加以阻止。“你会受伤的,伯特伦小姐,”她嚷道。“那些尖头肯定会把你刺伤——会撕破你的衣服——你会掉到隐篱里去。你最好不要过去。”
话音未落,她表姐已平安无事地翻到了那边,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微笑,说道:“谢谢你,亲爱的范妮,我和我的衣服都安然无恙,再见。”
范妮又一次被孤零零地扔在那里,心qíng并不比原来好受。她几乎为她耳闻目睹的一切感到难过,对伯特伦小姐感到惊讶,对克劳福德先生感到气恼。他们俩采取一条迂回路线,一条在她看来很不合理的路线,朝小山丘走去,很快就走没影了。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她既见不到人,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整个小树林里似乎就她一个人。她几乎感到,埃德蒙和克劳福德小姐已经离开了树林,可是埃德蒙不会把她忘得这么彻底。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又一次把她从懊恼的沉思中惊醒,有人脚步匆匆地顺着主径走来了。她以为是拉什沃思先生,不料却是朱莉娅,只见她又热又气喘吁吁,满脸失望的样子,一见到范妮便嚷嚷道:“啊!别人都哪儿去了?我还以为玛丽亚和克劳福德先生和你在一起呢。”
范妮说明了事qíng的原委。
“我敢说,他们在捣鬼!我哪儿也看不到他们,”朱莉娅一边说一边用急切的目光往庭园里搜寻。“不过他们不会离这儿很远,我想玛丽亚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甚至不用别人搀扶。”
“不过,朱莉娅,拉什沃思先生马上就会拿来钥匙。你还是等等他吧。”
“我才不等哪。我一个上午都在陪这家人,够腻烦的了。听着,姑娘,我是刚刚摆脱他那令人讨厌透顶的妈妈。你安安静静、快快活活地坐在这里,我却一直在活受罪呀!也许当初可以让你来gān我这份差事,可你总是设法避开这种尴尬局面。”
对范妮的这番责难极不公正,不过范妮倒能宽容,不予计较。朱莉娅心里有气,xing子又急,不过她觉得持续不了多久,因而未予理会,只是问她有没有见到拉什沃思先生。
“见到了,见到了。他风风火火地跑开了,好像xing命攸关似的,只是仓促地对我们说了声他去gān什么,你们都在哪里。”
“可惜他白辛苦了一场。”
“那是玛丽亚小姐的事。我犯不着因为她的过失而跟自己过不去。讨厌的大姨妈拉着管家婆东游西逛,弄得我甩不开拉什沃思太太,不过她儿子我可甩得掉。”
朱莉娅立即爬过栅栏走开了,也不理会范妮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她有没有看见克劳福德小姐和埃德蒙。不过,范妮坐在那里,由于担心看到拉什沃思先生,不再一味地去琢磨他们久去不归。她觉得他们太对不住拉什沃思先生,而刚才的事还得由她来告诉拉什沃思先生,她感到非常难受。朱莉娅跳出栅栏不到五分钟,拉什沃思先生便赶来了。范妮尽管把事qíng讲得十分婉转,但看得出来,拉什沃思先生感到非同一般的屈rǔ和气愤。起初他几乎什么都不说,只是脸上表现出极度的惊讶和恼怒,随即便走到铁门跟前,站在那里,仿佛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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