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_[英]简·奥斯汀【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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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在过去几个月中,埃德蒙对她的一些明显的、出乎意料的体贴给她带来的特大快乐外,范妮还从未领受过这次与哥哥加朋友的这种无拘无束、平等无忧的jiāo往带来的莫大幸福。威廉向她敞开了心扉,对她讲述了他为那向往已久的提职,如何满怀希望,如何忧心忡忡,如何为之筹划,如何翘首以盼,喜事来之不易,理当倍加珍惜。他对她讲了他亲眼见到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的详细qíng况,而她过去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威廉兴致勃勃地听妹妹讲她在曼斯菲尔德的qíng况,讲她在这里过的舒适生活,遇到的种种不愉快的小事——他赞成妹妹对这家人每个成员的看法,只是在谈到诺里斯姨妈时,他比妹妹更无所顾忌,责骂起来声色俱厉。两人一起回忆小时候表现得乖不乖(这也许是他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一起缅怀以往共同经历过的痛苦和欢乐。两人越谈越亲密,这种兄妹之qíng甚至胜过夫妻之爱。来自同一家庭,属于同一血缘,幼年时有着同样的经历、同样的习惯,致使兄弟姐妹在一起感到的那种快乐,在夫妻亲朋关系中很难感受到。只有出现了长期的、异乎寻常的疏远,关系破裂后又未能重修旧好,儿时留下的珍贵qíng谊才会被彻底忘却。唉,这种事qíng屡见不鲜呀!骨ròu之qíng有时胜过一切,有时一文不值。但是,对威廉兄妹来说,这种感qíng依然又热烈又新鲜,没有受到利害冲突的损害,没有因为各有所恋而变得冷漠,长久的分离反而使这感qíng越来越深。

  兄妹之间如此相亲相爱,使每一个珍惜美好事物的人都更加敬重他们。亨利·克劳福德也像其他人一样深受感动。他赞赏年轻水手对妹妹的一片深qíng和毫不掩饰的爱,于是便把手伸向范妮的头,一边说道:“你知道吧,我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奇怪的发型,虽说我最初听说英国有人梳这样的发型时,我简直不敢相信。当布朗太太和别的女人都梳着这种发型来到驻直布罗陀长官家里的时候,我认为她们都疯了。不过,范妮能让我对什么都看得惯。”做哥哥的出海这么多年,自然遇到过不少突如其来的危险和蔚为壮观的景致,范妮一听他描述起这样的事qíng,就不由得容光焕发,两眼晶亮,兴致勃勃,jīng神贯注,克劳福德不禁异常羡慕。

  这是亨利·克劳福德从道德的角度颇为珍惜的一幅qíng景。范妮的吸引力增加了——增加了两倍——因为多qíng本身就很富有魅力,使她气色俊秀,容颜焕发。他不再怀疑她会qíng意绵绵。她有感qíng,有纯真的感qíng。能得到这样一位姑娘的爱,能让她那年轻纯朴的心灵产生初恋的激qíng,这该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qíng啊!他对她的兴趣超出了他的预想。两个星期还不够。他要不定期地住下去。

  姨父常常要威廉给大家讲他的见闻。托马斯爵士觉得他讲的事qíng很有趣,不过他要他讲的主要目的是要了解他,是要通过听经历来了解这个年轻人。他听他简单明了、生气勃勃地叙述他的详细经历,感到十分满意——从这些经历中,可以看出他为人正派,熟谙业务,有活力,有勇气,xingqíng开朗——这一切确保他应该受到重用,也能受到重用。威廉尽管年轻,却已经有了丰富的阅历。他到过地中海,到过西印度群岛,再回到地中海。舰长喜欢他,每到一地,常把他带上岸。七年当中,他经历了大海和战争给他带来的种种危险。他有这么多不平凡的经历,讲起来自然值得一听。就在他叙述海难或海战的时候,尽管诺里斯太太走来走去,一个劲儿地打扰别人,时而向这个要两根线,时而向那个要一粒衬衫扣子,但其他人都在聚jīng会神地听。连伯特伧夫人听到这些可怕的事也为之震惊,有时停下手里的活计抬眼说道:“天哪!多可怕呀。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去当水手。”

  亨利·克劳福德听后却不这样想。他巴不得自己也当过水手,有过这么多见识,做过这么多事qíng,受过这么多苦难。他心cháo澎湃,浮想联翩,对这个还不到二十岁就饱尝艰难困苦、充分显示出聪明才智的小伙子感到无比敬佩。在他的英勇无畏、为国效劳、艰苦奋斗、吃苦耐劳光辉jīng神的比照下,他只顾自己吃喝玩乐简直是卑鄙无耻。他真想做威廉·普莱斯这样一个人,满怀自尊和欢快的热忱,靠自己奋斗来建功立业,而不是现在这样!

  这种愿望来得迫切,去得也快。埃德蒙问他第二天的打猎怎样安排,把他从回顾往事的梦幻和由此而来的悔恨中惊醒。他觉得做一个有马车马夫的有钱人同样不错。在某种意义上,这还要更好,因为你想施惠于人的时候,倒有条件这样做。威廉对什么事都兴致勃勃,无所畏惧,yù求一试,因此表示也想去打猎。对克劳福德来说,给威廉准备一匹打猎的坐骑可以说是不费chuī灰之力,他只需要打消托马斯爵士的顾虑——他比外甥更了解欠别人人qíng的代价,还需要说服范妮不必担心。范妮对威廉不放心。威廉对她讲了他在多少国家骑过马,参加过哪些爬山活动,骑过多少脾气bào烈的骡子和马,摔过多少次都没摔死,但她依然不相信他能驾驭一匹膘肥体壮的猎马在英国猎狐。而且,不等哥哥平安无事地打猎回来,她会一直认为不该冒这样的险,也不会感激克劳福德借马给哥哥,尽管克劳福德原本就想求得她的感激。不过,事实证明威廉没有出事,她这才感到这是一番好意。马的主人提出让威廉下次再骑,接着又极其热qíng、不容推辞地把马完全jiāo给了威廉,叫他在北安普敦郡做客期间尽管骑用。这时,范妮甚至向克劳福德报以微笑。

  这阵子,两家人的jiāo往差不多又像秋季那样频繁,这是这些老相识中谁也不曾料到的事qíng。亨利·克劳福德的返回和威廉·普莱斯的到来对此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这跟托马斯爵士对于与牧师府的友好jiāo往采取了宽容有加的态度,也有很大关系。他现在已经解脱了当初的烦恼,心里有了闲qíng逸致,发现格兰特夫妇和那两个年轻伙伴的确值得jiāo往。他虽说全然没有考虑自己的儿女与这家的少爷小姐结亲,尽管这对他们家极为有利,而且明显地存在这种可能,但谁要是在这件事上过于敏感,他都不以为然。不过,他不用留意就能看出克劳福德先生对他外甥女的态度有些与众不同——也许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每逢那边邀请,他无意之中更会欣然同意。

  牧师府上经过反复讨论,终于决定把这家人都请去吃饭。他们起初犹豫来犹豫去,拿不准这样做好不好,“因为托马斯爵士好像不怎么愿意!伯特伦夫人又懒得出门!”不过托马斯爵士欣然接受了邀请,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礼貌和友好,想和大家一起快活快活,而与克劳福德先生毫无关系。正是在这次做客中,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任何人只要随意观察,都会认为克劳福德先生看上了范妮·普莱斯。

  大家聚在一起,爱讲话的人和爱听讲的人比例适中,因而个个都感到挺快活。按照格兰特家平时的待客之道,饭菜既讲究又丰盛,大家都觉得实在太多,无暇他顾,只有诺里斯太太例外。她时而嫌饭桌太宽,时而怨菜做得太多,每逢仆人从她椅子后面经过,她总要挑一点毛病,离席后越发觉得,上了这么多菜,有一些必然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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