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埃德蒙说,“托马斯爵士了解教区牧师的职责。我们应该希望,他的儿子能表明自己也懂得这种职责。”
托马斯爵士的简短训导不管能对克劳福德先生起多大作用,却使两个在座的人,两个最专心听他讲话的人——克劳福德小姐和范妮,感到局促不安。其中一个从没想到埃德蒙这么快就要完全以桑顿为家,于是耷拉着眼皮思索不能天天见到他该是个什么滋味。那另一个听了哥哥的描述之后,原来还抱着惬意的幻想,在她对桑顿的未来憧憬中,教堂给排除在外,牧师也被置诸脑后,桑顿成了一位富贵人士的高雅考究、现代化的、偶尔来住几天的宅第。现在,她被托马斯爵士的话从梦幻中惊醒,心中的那幅图画也随之破灭。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托马斯爵士破坏的,因而对他满怀敌意。他的那个德xing和那副面孔令她生畏,她不碍不qiáng忍着,就连想要泄愤对他来个反唇相讥都不敢。这使她越发感到痛苦。
眼下她打的如意算盘全都完了。由于不断有人说话,牌也无法再打下去。她很高兴能结束这一局面,趁机换个地方,换个人坐在一起,振作一下jīng神。
多数人都围着火炉散乱地坐着,等待最后散场。威廉和范妮却没有跟着过来,依然坐在散掉了的牌桌边,愉快地聊着天,忘掉了其余的人,直至其余的人想到了他们。亨利·克劳福德第一个把椅子转向他们,默默不语地坐在那里观察了他们好一阵。与此同时,托马斯爵士一边站在那里和格兰特博士闲聊,一边在观察他。
“今晚该有舞会,”威廉说。“我要是在朴次茅斯的话,也许会去参加的。”
“可你不会希望你现在是在朴次茅斯吧,威廉?”
“是的,范妮,我不希望。你不在我身边时,朴次茅斯够我玩的了,舞也够我跳的了。我觉得去参加舞会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可能连个舞伴都找不到。朴次茅斯的姑娘只瞧得起当官的。当个海军候补少尉还不如什么都不是,真不如什么都不是。你记得格雷戈里家的姑娘吧,她们已经出落成光彩夺目的漂亮小姐,但是简直都不爱答理我,因为有一位海军上尉在追露西。”
“噢!真不像话,真不像话!不过,你不要放在心上,威廉。(说话间她自己的脸气得通红。)不值得放在心上。这完全无损于你。那些最伟大的海军将领们年轻时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这类事qíng。你要这样想,你要把它看成每个水手都会遇到的不如意的事qíng,就像恶劣的天气和艰苦的生活一样,但是这种不如意的事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它总有结束的时候,总有一天你用不着再去忍受这种不如意的事了。等你当上海军上尉再看吧!你想想看,威廉,等你当上了海军上尉,你就不用计较这类无聊的事了。”
“范妮,我觉得我永远也当不上海军上尉。人家个个都升官了,就是我没有。”
“噢!亲爱的威廉,别这样说,别这样灰心丧气。姨父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相信他会竭尽全力使你得到提拔。他和你一样清楚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qíng。”
范妮发现姨父距离他们比她原以为的要近得多,便连忙住口。两人只得谈起别的事qíng。
“你喜欢跳舞吗,范妮?”
“喜欢,非常喜欢。只是跳一会儿就会累的。”
“我倒想和你一起去参加舞会,看看你跳得怎么样。你们北安普敦从不举行舞会吗?我想看你跳舞,你要是愿意,还想陪你一起跳,反正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想再做你的舞伴。我们以前曾多次在一起跳来跳去,对吧?当时街上还响起手摇风琴吧?我跳得相当好,独具一格,不过你比我跳得还要好。”这时,他们的姨父来到他们跟前,他转向姨父说:“范妮跳舞跳得很好吧,姨父?”
范妮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颇为惊愕,她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是好,也不知道姨父会说出什么话。姨父肯定会严厉地训斥几句,至少会冷若冰霜地不屑一顾,让哥哥感到难堪,她自己无地自容。然而,与之相反,姨父只不过说:“很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范妮从小到现在,我还从没看见她跳过舞。不过我相信,她要是跳起舞来,我们都会觉得她像个大家闺秀,也许我们不久就会有这样的机会。”
“普莱斯先生,我有幸见到过你妹妹跳舞,”亨利·克劳福德倾身向前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我负责回答,保证让你百分之百满意。不过我想(看到范妮神qíng尴尬),必须以后找个时候再说。茌场的人里,有一个人不喜欢普莱斯小姐给说来说去。”
一点不错,他曾经看到过范妮跳舞。同样一点不错,他现在可以回答说范妮悠然迈着轻盈优美的步履在场子里跳来跳去,实际上根本记不起她跳舞跳得怎么样。可以说,他觉得她理所当然到过舞场,而不是他记起了什么。
不过,大家也只是以为他夸范妮舞跳得好而已。托马斯爵士没有因此而感到丝毫不悦,反倒继续谈论跳舞,兴致勃勃地描绘安提瓜的舞会,听外甥讲述他所见过的各种舞蹈,仆人通报马车到了他都没听见,后来看见诺里斯太太张罗起来他才知道。
“喂,范妮,你在gān什么呀?我们走了。你没看见二姨妈已经起身了吗?快,快。我不忍心让威尔科克斯老汉在外面等着。你得时刻替车夫和马着想。亲爱的托马斯爵士,我们就这么定了,让马车回来接你和埃德蒙、威廉。”
托马斯爵士不能不表示同意,因为这原是他安排的,事前就告诉了他妻子和大姨子。不过诺里斯太太似乎忘了这一点,自以为是由她决定的。
范妮这次做客临走时感到有些失意:埃德蒙正不声不响地从仆人手里接过披巾,要给她披上,不想克劳福德先生动作更快,一把抢了过去。尽管这是更加露骨的献殷勤,她还不得不表示感激。
威廉想看范妮跳舞,姨父把这件事牢记在心。托马斯爵士答应要给他一个机会,并非说过就抛到脑后了。他打定主意要满足威廉对妹妹的这份亲切qíng意,满足想要看范妮跳舞的其他人的心愿,同时给所有年轻人一次娱乐的机会。他经过仔细考虑,暗自做了决定,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重又提起了外甥说的话,并加以赞赏,接着补充说:“威廉,我要让你在离开北安普敦郡之前参加这样一次活动。我很乐意看着你们俩跳舞。你上次提到北安普敦的舞会。你表哥表姐偶尔去参加过,不过那里的舞会现在并不完全适合我们,太累人了,你姨妈吃不消。依我看,我们不要去考虑北安普敦什么时候举行舞会,在家里开个舞会可能更合适。要是——”
“啊!亲爱的托马斯爵士,”诺里斯太太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下面会怎么样。我知道下面你要说什么。要是亲爱的朱莉娅在家,要是最亲爱的拉什沃思太太在索瑟顿,就为举行这样的活动提供了一个理由,你会想在曼斯菲尔德给年轻人开个舞会。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要是她们俩能在家为舞会增色,你今年圣诞节就可以举行舞会。谢谢你姨父,威廉,谢谢你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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