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爸爸在笑:“很好,”爸爸对助手说:“我还以为他们连体重都一样,那麻烦可就大了。不过这一个,”他将其中一个重新包好,jiāo给助手,“刚好六磅。你把他清洗gān净,穿上衣服,带到育婴中心。”
助手抱着新生儿走出门口。
乔纳思看见爸爸弯腰对chuáng上扭着身子的新生儿说:“至于你呢,小家伙,你只有五磅十盎斯,小虾米一只。”
“他都是用这种声调跟加波说话的。”乔纳思微笑着说。
“专心看。”传授人说。
“现在帮小宝宝清洗,让他舒舒服服的。”乔纳思说,“爸爸早告诉我了。”
“安静,乔纳思。”传授人用怪异的声音下了命令,“注意看。”
乔纳思不再出声,专心看屏幕。他对仪式本身很好奇。
爸爸转身打开橱柜,拿出一支针管和一个小瓶子。他小心翼翼地将针头伸入小瓶子中,不一会儿针管便注满透明的液体。
乔纳思同qíng地缩了一下身体,他忘了新生儿还得打针。
他自己很讨厌打针,虽然他知道这是必要的。
出乎意料的是,爸爸竟然很小心地将针头cha人小宝宝的脑门儿,小宝宝的脉搏在脆弱的肌肤下跳动着,他扭动全身,发出嚶嚶的哭泣声。
“他为什么……”
“嘘!”传授人低声制止。
他的爸爸正在说话,乔纳思这才想到,他可以听到他原先提问的答案。爸爸用他那种特殊的音调说:“我知道,我知道,这很痛,小家伙。但是我必须找到静脉,你手上的静脉太细了。”
他以很慢的速度推动针管,将液体注入头皮的静脉,直到注she管完全空了。
“完成了,没有那么糟嘛,不是吗?”乔纳思听见爸爸开心地说,转身将针管丢进垃圾桶。
乔纳思知道传授人不想说话,因此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这就是帮他清洁、让他舒适的方法。”
乔纳思继续观看,小宝宝已经不再哭泣,他的手脚突然抽动了一下,然后瘫软下来。他的头垂向一边,眼睛半闭着,完全静止不动了。
乔纳思的内心涌起怪异、震惊的感受,他看过这样的姿势和表qíng,那模样是如此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乔纳思瞪着屏幕,等着后面事qíng的发展。但是较小的双胞胎一动也不动地躺着,他的爸爸正在收拾东西,折好毯子,关上橱柜。
他仿佛再度回到战场,空气几乎凝固了。他看见那张披散着金发的脸庞,那个浑身是血、眼神空dòng的士兵——那种记忆回来了。
他杀了婴儿!我的爸爸杀了婴儿!乔纳思被自己刚刚了解的真相吓坏了。他麻木地瞪着屏幕。
爸爸将房间收拾gān净后,再将地板上的一个小纸箱拿到chuáng上,把软绵绵的尸体放进去,将盖子盖严。
他拿起纸箱,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打开墙上的小门,乔纳思看见门后漆黑一片,就跟学校放置垃圾的斜槽一样。
爸爸把装着尸体的纸箱放人斜槽,轻轻一推。
乔纳思听见爸爸在离开房间前说:“再见了,小家伙。”
然后屏幕一片空白。
传授人转身面对他’非常平静地开始叙述:“广播员通知我,萝丝玛丽已经要求解放,他们就将过程放给我看。她就站在那儿等着,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那孩子漂亮的身影。
他们带着针管,要她卷起袖子。
乔纳思,你曾问我她是不是不够勇敢?我不了解勇敢,勇敢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特殊含意?我只知道我无力地坐在这里,吓坏了,全身发冷。我听见萝丝玛丽告诉他们,她宁可自己注she。
她真的这样做了,我没有看,我把头转开了。”
传授人看着他:“好啦,乔纳思,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解放。”他的声音充满苦涩。
仿佛有人在撕扯乔纳思的胸腔,巨大的痛楚一波波涌现,最后爆发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二十章 计划远离
“不!我不要回家!你不能qiáng迫我!”乔纳思又哭又叫的,用拳头捶打着chuáng铺。
“坐起来,乔纳思。”传授人坚定地告诉他。
乔纳思听话地坐在chuáng边,低垂着头,一边擦泪,一边发抖。
“今晚你可以留下来,跟我说话。现在我要通知你的家人,你必须安静下来,不可以让人听见你的哭声。”
乔纳思猛然抬头:“也没人听见小双胞胎在哭!只有我父亲!”说着他又趴下来啜泣。
传授人静静地等待,最后乔纳思终于冷静下来,缩成一团,肩膀仍旧颤动不已。
传授人走到墙边对着对讲机拨开开关。
“您好,记忆传承人,请问有何吩咐?”
“请通知新记忆传承人的家人,说他今晚要留在这里加qiáng训练。”
“我会照办的,先生。谢谢您的指示。”
“我会照办的,先生。我会照办的,先生。”乔纳思用冷酷、挖苦的声音说:“只要你吩咐,我会照办的,先生。我会杀人,先生。老人?或是体重较轻的新生儿?我很乐意杀他们,先生。谢谢您的指示,先生。我可以为您效劳吗……”
他好像停不下来了。
传授人牢牢地抓住他的肩膀,乔纳思猛然停下来,看着他。
“听我说,乔纳思,他们也无能为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您也说过这句话。”
“我这样说,因为这是事实。这就是他们的生活,特别为他们创造出来的生活。如果你没被选为我的继承人,你的生活也跟他们一样。”
“但是,他对我说谎!”乔纳思又哭了。
“别人告诉他要这么做,他什么也不懂。”
“你呢?你也对我说谎吗?”乔纳思愤怒地提出这个尖锐的问题。
“我被賦予说谎的权力,但我不曾对你说过谎。”
乔纳思瞪着他:“解放都是这样子吗?只要是违规三次的人?还有那些老人?他们也杀老人吗?”
“对,事实如此。”
“费欧娜呢?她爱老人啊!她正在接受看护的训练。她知道吗?当她发现她必须这么做的时候,她要怎么办?她会有什么感觉?”乔纳思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
“费欧娜早就练好解放的技巧了。”传授人告诉他,“你的红头发朋友很能gān,工作非常有效率。她的生活里没有‘感觉’这回事。”
乔纳思用手臂环抱住自己,身体前后摇晃:“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回家!我做不到!”
传授人站起来:“首先,我要订我们的晚餐,然后吃饭。”
乔纳思不自觉地用发怒、讽刺的语气说:“再来一段感觉分享?”
传授人发出怜悯、痛苦又空dòng的笑声:“乔纳思,只有你和我是拥有感觉的人,过去这一年来,我们彼此分享这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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