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_[英]简·奥斯汀【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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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迟疑不得。她立即对他诉说了自己的恐惧和困难。他既无勇气也无自信劝她不要害怕;他默默地、沮丧地听着她说;但是她的困难却马上消除了,因为他自愿去通知达什伍德太太,把她接来,好像他对此早有准备,要走就能走似的。埃莉诺没有推辞,也无法推辞。她热诚而却简短地向他道了谢;他即忙去叫仆人送信请哈里斯先生,火速去雇好驿马,这时她给母亲写了封短信。

  此时此刻有布兰顿上校这样一位朋友,有这样的人去陪伴母亲同来,她是多么感激多么放心啊!这样一位同伴会替母亲拿主意,定能照护她、宽慰她,他的友谊会给她多少慰藉啊!要说这样一次突然的召唤所给她的震惊能有所减轻,那么,他的出现,他的态度,他的帮助是可以使之减轻的。

  他呢,当时不管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却极其镇静、坚定地行动起来,迅速处理好一切必需的安排,而且还准确地估计出她可以指望他回来的时间。一刻也没有耽搁。马来了,甚至比预料的还快些,布兰顿上校仅只神色严肃地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跟她说了几句话,声音低得听不出,就急忙上了马车。那时大约是十二点钟,她回到妹妹房间里等大夫来,一整夜都守在她身旁。这一夜对她们俩几乎同样痛苦难熬。哈里斯先生到来之前,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玛丽安总是睡不着,痛苦昏迷,埃莉诺呢,焦急得要命。她以前满不在意,现在一担起心来就怕得过分,她不让去叫詹宁斯太太,跟她一起陪夜的女仆又暗示她女主人一向说的那些话,这只能使她更受折磨。

  玛丽安时时语无伦次,心思仍旧倾注在妈妈身上,她一提妈妈,可怜的埃莉诺就一阵心痛,责怪自己这么多天都不把妹妹的病当回事,还妄想马上会好,她想也许眼看所有的救护办法都无济于事了,一切都拖得太久了,她想象到自己那受苦的母亲来得太晚了,看不见这个亲爱的孩子,赶不上在她还清醒着的时候看到她了。

  她正要再去请哈里斯先生来,或者,如果他不能来的话,问问该怎么办,这时他却来了——不过是过了五点才到的。可是,他的意见却稍稍弥补了他的迟延,因为他虽然承认病人的变化非常意外,令人不愉快,却不认为实际有什么危险,而且还谈到换一种治疗法一定可以好转,很有信心,使埃莉诺也多少放下一点心来。他答应过三四小时再来,他走的时候,病人和她焦心的看护比他刚来时镇静些了。

  第二天早晨,詹宁斯太太听说了这些qíng况之后,非常关切,一再埋怨她们没有叫醒她帮忙。她过去的担心,现在看来更加有道理,使她对结果毫无怀疑了;她虽然还安慰埃莉诺,可是她相信她妹妹病qíng危急,说不出还有希望那样的安慰话来。她确实很伤心。像玛丽安这样年轻可爱的姑娘却要早衰夭折,连一个不太相关的人也会吃惊难过的。何况她还有其他种种qíng况让詹宁斯太太怜悯的呢。她已经跟着自己过了三个月,现在仍在自己的监护之下,而且人人都知道她受过极大委屈,搞得好久都郁郁不乐。而且眼看着她姐姐,这个自己特别宠爱的人,也在痛苦;至于她们的母亲,当詹宁斯太太想到玛丽安对她的感qíng大概就跟夏洛蒂对自己的感qíng一样亲的时候,她对她受的痛苦的同qíng是非常真挚的。

  哈里斯先生第二次来得很准时;但是他前次所预期的希望却落了空。药没有生效;热度没有降下来,玛丽安竟更加安静,更加神志不清,一直昏迷不醒了。埃莉诺立刻看出他的惊慌,不只如此,还看出了他的惊慌神色的更深含义,就提出要另想办法。但是他认为不需要;他还有别的药可以试试,一种新药,他相信一定有效,几乎跟上次一样有信心;他结束了这次出诊,说了些鼓励、保证的话,达什伍德小姐耳朵是听见了,心却放不下。她还很沉着,除非是想到母亲的时候,但是她几乎觉得绝望了;这种心qíng一直持续到中午,她难得离开妹妹的chuáng前,思想里浮现出一幕幕悲苦景象,一个个伤心的朋友;詹宁斯太太毫不怀疑地认为这次发病会这么严重危险,都是由于玛丽安那次失恋引起好多礼拜的jīng神抑郁的缘故,这使埃莉诺心qíng沉重到了极点。她感到说得很有道理,因而回顾过去时又增添了新的痛苦。

  尽管如此,大约中午时分,她就开始想象并希望她能觉察出来妹妹的脉搏稍稍有点改善了,不过她很小心,怕失望,所以一时连对她的朋友也没有说;她等待着,注视着,一次次察看;以前,一切痛苦她都是埋在心里的,现在却激动得掩饰不住,外表平静不下来了,她到底壮着胆子把她的期望说了出来。詹宁斯太太虽然不得不摸了摸脉,承认暂时有些好转,却劝她的年轻朋友不要过分指望能继续好转;埃莉诺仔细考虑着这一切不信任的告诫,自己也同样觉得不要抱什么希望了。但这样的忠告太迟了。希望已经打进了心头;她感觉到希望的翅膀的急促拍动,她俯身注视着妹妹,自己也不清楚要gān什么。半个小时过去了,可喜的征象仍在鼓舞着她。甚至还出现其他种种征兆证实有了希望。她的呼吸,皮肤,嘴唇全都有好转的迹象,让埃莉诺高兴,玛丽安凝视她的眼睛虽然无神却是清醒的。焦急和希望如今同样地压得她一刻也不得安宁,直到四点钟时哈里斯先生到来;当他断言甚至祝贺她妹妹的康复超出他的预期时,她才相信,放下了心,流出喜悦的眼泪。

  玛丽安各方面实际都已好转,他宣布她已完全脱离危险。詹宁斯太太大概是因为她那些不祥的预言在最近这次惊恐中得到了部分证实,感到满意了,才肯相信他的诊断,承认病人有完全复原的可能的;她毫不掩饰她的喜悦,过不一会儿就明显地欢快起来了。

  埃莉诺却不能欢快起来。她的喜悦是另一种样子,不是轻松愉快。

  玛丽安得救了,恢复了健康,能回到朋友中来,并回到溺爱她的母亲身边,想到这点,她心里是充满异常宽慰的感觉的,而且热诚感恩,越发舒心;但她外表却没有露出喜悦,没有说话,没有笑容。在埃莉诺的心头,只有满意,无声的,qiáng烈的满意。

  她整个下午都守在妹妹身边,一刻不离,妹妹jīng神虚弱,怕这怕那,问东问西,她安慰她,满足她的询问,尽力护理她,而且几乎妹妹的每个眼色、每次呼吸她都密切注视着。当然,想到病qíng可能有反复,有时还会使她想起焦虑的滋味,但是她不断地仔细检查,看见一切复原的症状都在继续,看见玛丽安在六点钟时平稳安静地睡着了,看来睡得很舒适,她才打消了一切疑虑。

  布兰顿上校可望回来的时刻越来越近了。母亲一定心中焦虑万分,正在向她们赶来,到了十点钟,她相信,无论如何也晚不了多少,母亲就能放下心来了。还有布兰顿上校!大概他也不会少受煎熬!啊,时间过得多慢,此刻他们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七点钟时,玛丽安还在甜甜地睡着,她离开妹妹去客室跟詹宁斯太太一起吃茶点。早饭,她因为担忧,没有吃;午饭,因为突然转忧为喜,她吃得不多;现在这点心,因为她满心舒畅,所以特别想吃。詹宁斯太太原想劝她吃完点心在她母亲到来之前去稍睡一会儿,让她代替她去陪玛丽安,可是埃莉诺毫无倦意,那时不可能睡得着,而且她也不肯离开妹妹,能陪就一直陪着。所以,詹宁斯太太陪她上楼,进了病房,看见一切顺利,才放下心,让她独自看护病人,想心思,自己回房间写信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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