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侃侃而谈,一口气讲罢,目视姜羽冲,仰面一笑道:“我要说,不用诱供,我可以不打自招。不过要像阮佩韦那么拿我不当人,硬挤我吐实,我可就头可断,嘴不能输。或者哪一位拿我当傻子,总想绕着弯子来套问我,我也偏不上当,教他趁不了愿。我就是天生这种混帐脾气!幸而俞老镖头大仁大义,拿我们当朋友,没拿我们当小孩子,我只得实说了。说是说了,我可就对得住俞老镖头,又对不住飞豹子了。我实不该给人家泄底,我现在只有和我们赵四弟赶快洁身引退。”说至此戛然而住。话锋冲着姜羽冲攻击上来。姜羽冲老练之至,脸上连动都不动,反倒哈哈大笑道:“好!还是于贤弟痛快,于贤弟真是快人快语,我佩服之至!于贤弟是怕两面得罪人,其实你不会跟你们令师兄出头,给说和说和么?……真个的,快马袁的家乡在哪里?”
于锦摇头道:“对不住,这个我说不出来。至于说和,只怕我兄弟没有那么大脸面!”
俞剑平心知于、赵犹含不悦,便向姜羽冲示意,抛开正文,只说闲话。左梦云从外面进来,趋近俞剑平,似要耳语。俞剑平道:“有话大声说,不要这样了。”左梦云嗫嚅道:“阮佩韦和时、李二位……”
俞剑平道:“哦,他三位错疑了好朋友,心上不得劲,待我过去劝劝他。”向于、赵道:“天已不早,二位歇歇吧。”急站起来去见阮佩韦。
阮佩韦很懊丧地坐在另室,众人知他没趣,就劝说道:“阮大哥,多亏你冒险挨这一刀,咱们才得探出飞豹子的真姓名来。又知他是辽东开牧场的,这实在是奇功一件。”
苏建明扪须笑道:“别看我刚才那么说,若没阮贤弟出头做恶人,于、赵的信我们真没法子索看。阮贤弟这一回任劳任怨,给俞、胡帮忙不小。”这么劝着,阮佩韦稍微心宽,面向时光庭、李尚桐,叹了口气道:“我真浑!我这一来,算是得罪钱正凯哥们了……”
众人忙道:“那不要紧,等到事后,俞镖头自然会想法子给你们两家和解。”
不想九股烟乔茂蹭过来,忽然说出几句冷话,向欧联奎道:“jiāo朋友全靠有眼珠子,瞎目瞪眼的人总得吃亏,饶吃亏还得罪人。人家于锦是我们镖局本行,有行规管着,人家怎会给贼做底线?拿人当贼,不是作贱人么?依我看,咱们得摆酒席,好好地登门给人家道歉。”
阮佩韦勃然变色,时光庭、李尚桐尤怒,站起来道:“对对对!我们三个人全是瞎眼的浑蛋,得罪人了!”
李尚桐口齿最厉害,冷笑道:“阮大哥,咱们冲着乔镖头,咱们也别在这里装浑蛋了!”
苏建明老头子很不高兴,道:“乔师傅这是怎么说话!”周季龙把乔茂推出去,大家又重劝阮佩韦等三人。
俞剑平跟着左梦云急急进来,向阮佩韦道:“阮贤弟,亏你这一来,我们得知许多线索。你一心为我,得罪了人,还受了伤。还有时、李二位,你们哥三个全是为友烧身……你三位别听闲话,我俞剑平自有道理。”
俞剑平两面安慰,费了许多话,才将事qíng揭过去。随后把老一辈的英雄都邀过来,一同揣摸这快马袁的为人。俞剑平想不起袁承烈这个名字,更猜不出因何与己结仇,马氏双雄熟知北方武林人物,也不晓得这个人的根底派别。
苏建明、童冠英等本是江南的武林,和辽东牧场简直如风马牛。大家你问我,我问你,乱猜一阵,谁也猜不出来。末后几个老英雄都说:“这个人什九必是俞镖头的仇人转烦出来的。或者这个人现时开牧场,从前也是绿林;俞剑平当年创业时与他有过梁子,也未可知。”
姜羽冲道:“不必瞎猜了,还是回宝应县,访火云庄。”于是大家略略歇息,转眼天亮了。十二金钱俞剑平即请夜游神苏建明率一半人,留在苦水铺一带设卡;其余的人都随俞剑平、胡孟刚、姜羽冲回去;吴玉明径由苦水铺回东路卡子。
童冠英坚yù跟俞剑平赴火云庄,至于南路卡子,他要转烦别人替他去。但赴火云庄是攻,看卡子是守,别人也不愿退后。闹了半晌,姜羽冲道:“好在上南路卡子去,也得通过宝应县城,咱们到城里再定规吧。”童冠英方才不说什么了。
俞剑平、胡孟刚、童冠英和两三个受伤的人骑马先行。其余青年有的雇牲口;有的坐太平车子,一同出离苦水铺。俞剑平这几个人都骑的是自备的好马,由早晨动身,傍晚便进了宝应县城。
此时义成镖局的总镖头窦焕如,已与青松道人到火云庄去了。现在镖局的,只有沈明谊、无明和尚和义成镖局的几位镖客。俞剑平、胡孟刚先对无明和尚说了些客气话,跟着向镖局中人打听近日qíng形。
义成镖局说是郝颖先去了之后,一举一动,被敌监视,很不容易着手。窦焕如与青松道人等昨日才去,还没有回信。跟着吃完晚饭,喝茶休息,把受伤的夏靖侯、叶良栋几个人留在镖局,请医疗治。俞剑平就要马不揭鞍,连夜驰赴火云庄。童冠英道:“俞大嫂不是后天就来么?你怎么不等一等?”
姜羽冲道:“我们的人熬了好几夜,得歇一晚上。还有他们坐车的人,现在还没到,我们应该候一候他们。”
俞剑平心中焦灼,迫不及待。胡孟刚挂念狱中被扣的家眷,觉得既已访知飞豹子身世,就该立赴火云庄;如能抵面一斗,立讨镖银更好;不然的话,便应设法到辽东,搜他的根子去。
俞剑平对众人说道:“依小弟之见,我打算和胡二弟,再请几位,现时就动身;别位可以明早走。我和胡二弟赶到火云庄,恰在夜半,我们就索xing乘夜入庄踩探一下。等到白天,咱们的人也到齐了,再登门投帖,拜访那个武胜文。姜五爷,你说这么办,好不好?至于这飞豹子,既知他在辽东开牧场,有名有姓,自然不难究问。我此刻就写信,请这里的师傅们给发出去,托北京、保定的同行,转烦辽东同业代访。”
沈明谊皱眉道:“由江南发信到辽东,往来还不得一个多月?还不如由我们海州镖局,托海船送到烟台,转往营口。山海关的景明镖行,不是跟马氏双雄共过事么?”俞剑平道:“这也可以,我们不妨双管齐下。”胡孟刚道:“好!咱们就立刻办起来!”十二金钱俞剑平便索笔墨,亲自修书。胡孟刚也要写信,姜羽冲道:“胡二哥,你念我写吧。”
无明和尚在旁cha话道:“这个快马袁原来是一个开牧场的,他不远千里,跑到这里劫镖,劫的又是盐镖!他不惜身罹重罪,做这等大案,猜想他和俞、胡二位必有极深难解的仇隙……”九股烟道:“那还用说?”胡孟刚急急瞪他一眼道:“你又……”
俞剑平一面写信,一面答道:“是的,是的。这飞豹子一定是跟我过不去,无奈我和胡二哥实在琢磨不出来。”旁顾童冠英道:“这飞豹子的姓名,我们昨天才探出来;明师父刚到,还不晓得,童师傅费心替我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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