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跛子嗤道:“他辣,哼!早晚教他尝尝。我说九爷,咱们得替三哥三嫂想办法。就凭咱们在江北,人杰地灵,还能教他远来的和尚给较短了不成?”
肖守备扪着微须,端坐思索:自己的假期已迫,应该怎么帮掌门师兄一下?其实报官正是正办,师兄、师姐意思犹豫,不以为然,该怎么办呢?肖守备想借端把胡跛子邀到外面;可是身未动,俞夫人已猜出来了;忙拦道:“五弟、九弟,我谢谢你们的主意。可是你稍等一等,听你三哥的招呼好不好?为了寻镖免生误会,咱们报官托托人qíng,是可以的,你们可千万别私下里请兵剿匪。你三哥请来的朋友,全是些江湖上的武夫,不晓得官面排场,内中又有绿林中的人。五弟、九弟,绝不能不顾虑这一点。”
镖行群雄全都七言八语议论,十二金钱俞剑平在船上,已与智囊姜羽冲商定办法,此刻向众人逐一道谢道劳。末后便由智囊姜羽冲发话:“诸位前辈,诸位仁兄,刚才我们已然商量过了,这湖地面辽阔,岸上湖心全不易搜访。俞大哥本打算明天备礼去拜访红胡子薛兆。可是转念一想,稍缓一步,恐怕访断了线索。现在我们的马已然来到,我们此刻就去拜客。诸位在店中千万小心,此地是红胡子薛兆的天下,又有地方巡检、水师营、绿营驻防。你别看豹子率领大众可以任意横行,我们当镖客的若是三五成群,乘夜乱走,就许碰在钉子上。咱们的人个个雄纠纠的,又带着兵刃;碰见了红胡子手下人,就许疑心咱们是来夺码头,闯字号。碰见了官人,见咱们人数多,他们把我们当做打群架的;倒可以把头一扭,把眼一闭,回头再来寻落子。若遇见三五个人,他们可就要办案。这种道理,诸位一定明白,我这是多说,不过给诸位提一个醒罢了。”
青年镖客听到这里,哈哈笑道:“这个我们懂得,请放心吧。我们决不会惹出枝节。不过天气太热,我们空着手出去遛遛,决不带兵刃,也不会跟码头人物生事。官兵查街,我们决不闪躲,也不硬顶,您只管望安。姜五爷吩咐这话,你现在就动身拜客么?这位红胡子薛老英雄莫非住在此地么?”
智囊姜羽冲微微一笑,真是光棍一点就透,不劳烦说。他遂与俞剑平穿上长衣,邀同发愁叹气的铁牌手胡孟刚,外偕黑鹰程岳、金枪沈明谊,共计五人。俞剑平把夜游神苏建明、霹雳手童冠英、夏氏三杰、马氏双雄以及青松道人、无明和尚都嘱咐了数语;无非烦他们约束青年,不要涉险,不要滋事。然后由那刚送到的二十多匹骏马中,选出五匹,备上鞍鞯,立即出发,奔红胡子薛兆的寓所而来。
☆、第53章 洪泽湖薛兆二番创业,红胡子怀旧智寻故剑
(叶批:由此截江断流,转入红胡子小传。然全书已近尾声,横生巨枝,殊无必要!)
这红胡子薛兆起初本是绿林人物,是川寇罗思才的旧部,专在川边打劫出塞的行商。等到清兵征讨金川时,大经略张广泗招降土冠,以做向导,罗思才就率部归顺清营。大经略札委招降的参将杜钧声为翼长,把匪部编为三营;又将乡勇两营拨入,就派罗思才为五营统领。那拨人的乡勇,由两个jīnggān的营官率领,明为罗思才部属,暗中实是监视人。
大小金川之战,清兵苦战夺攻碉堡,始胜后败;大经略也革职拿问,主帅换了别人,那杜钧声也被降调。只有罗思才这三营匪部,新换翼长,调上前线,经过一场苦战,伤亡了一多半;罗思才折了一只胳膊,到底把敌兵打退,攻战了险要之地。他们不明白当时的兵制,自觉建立奇功,盼望厚赏。等到事定之后,大官封爵,小官晋级,群卒也想高升一步;哪知忽然传说官家要裁汰老弱,遣兵归农。
那时候,红胡子薛兆正在壮年,已有五品军功,率领着一百多人。他眼光很锐,在同伙中已露头角,颇得罗思才的倚重。等罗思才冲锋受伤,失去一臂;薛兆竟舍生忘死,把罗思才救回。罗思才既落残废,在官场已站不住脚;薛兆刚听见裁兵的谣传,就跟罗统带私下商量:“我们不如早走一步吧。现在旗营、绿营、乡勇,聚了这些兵,朝廷的兵制有定额。我看乡勇到底必不免一裁,就是改编成绿营,也得编遣一下;我们又跟团练不同。以小弟之见,莫如趁机会,人人还在盼望升官发财,我们就急流勇退,另想办法。”
罗思才还有些疑惑,经薛兆反复譬说,方才歇了升官的心。两人各递禀“挂号”(清兵以挂号为请短假,以告退为请长假),一个说觅地疗伤,一个说回籍葬母。禀帖递上去,立刻批准了。两人向旧属话别,略示愁意,竟远走高飞了。
果然不久,廷谕寄到,颁赏裁兵。这些游勇身无一技之长,游手好闲已惯,既不能拿恩赏做资本当小贩,又不能回乡扛锄耙。各领到半年恩赏,竟随手赌光花净,又变成空手人了。这些人免不得口出怨言,呼朋引类,重入山林。结果,在大战之后,游勇滋变,又闹起匪氛。官府重费了一番讨伐,很有些老军伍没得好结果。那幸免剿诛的,就是不变为赌棍,也必变为混混,总而言之,全难落好。
红胡子薛兆早看到这一步,不但自己脱出,还把老大哥牵引出来;事后把个罗思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分感激。罗思才身落残疾,无事可做;幸而他埋藏了许多财宝,等到事定,掘挖出来,要分给薛兆一半。薛兆不肯受,两人就合伙做起买卖来。不过两个人全是拿刀枪的手,乍改商贩,当然失败;营运数年,两人又变成穷光棍了。穷极无聊,两人又打算重整旧业,可是早又混伤了心。恰巧此时有大商贩,由内地运货,往西南云贵走;为防备路劫,就邀请镖客护行,也有的常年养着护货的打手。这罗思才和薛兆既弄得两手空空,不得已,就gān起这种行业。
二人专持武技,护送行贩,由两湖护送到云贵。再带云贵土货到两湖,往返贸易,大获其利。二人心中生气,人家就gān得好,自己就办不成;替人出力,人家就发财;自己亲自办,就要亏本。却不知他二人大手大脚,又不懂商qíng,如何能赚钱?可是财东见二人很尽心力,也就多分给他二人股份,也给他们代办一点货。积少成多,两人又富裕了,两人便想起娶老婆来。这一娶老婆,两人十多年的jiāoqíng竟致破裂。
折臂罗思才,声望大,认识人多;薛兆的武功好、智力高,两人相济相成,才有今日。既娶贤妻,女人家不免要看这两位密友到底谁倚靠谁。比较之下,各觉自己男人吃亏。女人家不免在耳畔嘀咕,两人jiāoqíng眼看要破裂;突然又出一件事故,事qíng骤变。折臂罗思才年将望五,又有残废;娶妻年轻,就未免怀疑多妒,怕戴绿头巾。偏偏他这位太太却放诞自喜。忽然因一件事qíng他犯了疑,他天天记挂着捉jian;又嫌丢人,又恐靠不住;因此在事先,也没有告诉薛兆,独自一个人暗暗鼓捣,把真qíng瞒了个严实。
红胡子薛兆这人年纪轻,眼力准,倒不怕乌guī。这天晚间,红胡子薛兆与他妻子已在chuáng上睡了,突然听见弹窗之声。江湖上的人耳音很qiáng,立刻坐起,侧耳再听,竟是老大哥罗思才发出的暗号。薛兆十分诧异,暗想自从入伍,久脱贼皮,旧案决不会重提。那么罗思才夜来叩门,有何急事?忍不住问道:“是大哥么?”外面答道:“是我,你快开门。”问道:“什么事?”答道:“你快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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