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吴婶已经从看中绿叶挣多少钱回家转到亲qíng上来了。人,是否都在经历此过程呢?由此延伸而去,我和金子,在不久之后是否双方都会彻底明白一些原本就简简单单的道理?
有人说,时间就是铁砂,能将人所有的棱角磨掉。锋芒毕露有棱有角的年轻岁月好似正在缓慢离我而去,在拼与守之间,我被夹住了,夹得很不舒服。我还没想出挣脱的办法来,这让我一次次地不舒畅,回不到声名láng藉或是酣畅淋漓的往日去。朝前,冥冥之中又仿若少了几分叱咤风云的决心与勇气,这相当危险!
就是在这种稀里糊涂的纠结中,我和家人过完了新年的头五天。正月初六,我打算返回义乌时,一大早却接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电话。
我拿起电话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勇,我是老五,我有急事找你。”
我对着话筒奇怪地问:“老五,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电话?”
老五说:“我问金子的,她告诉我的,这女人实在是可恶,一开始就是死活不肯告诉我,好像我带你去犯事似的。”
我这下明白了,便问:“你小子火烧眉毛找我什么事?该不会是想来我家喝酒吧?”
老五突然声音一转,悲戚地说:“我爸死了。”
确实很意外!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就问:“老五,你说什么,你爸去世了?”
老五又低沉地嗯了一声。这种低沉的声音带给我的是一个陌生的老五,不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大大咧咧不放在心上、只知开心不知烦恼的老五。我想,这就是有过丧父之痛的男人,我也是丧父之子,曾经,我也因父亲的离去而痛心疾首。
我问老五:“兄弟,节哀,要我gān什么就吩咐吧。”
老五说:“大勇,能不能先借点钱给我?”
我说:“要多少?”
老五说:“一万吧。”
我当即说:“行,一会我进城取钱给你送过去。”
老五说:“兄弟谢谢了。”
因为事qíng急,我顾不得吃早饭就开车进城了。进城后,我取了钱就直奔老五家。走到巷子口我才想起来不能空着手去,总得买点纸钱什么的去烧烧。这么想着,我就在巷子的小卖部里买了一些“金银财宝”和香火。
走到老五家门口时,我就看见老五正陪着前来的吊唁者跪在他父亲的尸体前烧着纸钱。这场景我很熟悉,我也曾经历过,这让我一不小心又回到了我父亲去世的那一幕。我在门口边站着等面前的吊唁者烧完纸、磕过头、上完香我才好跪下来。
老五扭头看了一眼跪下的我,没有说话,那眼神相当迷离与孱弱,与混在黑道上一贯凶猛的形象完全不相符。老五接过我递过去的香火纸钱一小沓一小沓掰开来放到面前的火盆中焚烧,然后又帮我点着了三根香火。我接过老五点着的三根香火与老五一起向他父亲的尸体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我刚站起来,一个老年妇女扑通一声就在我旁边跪下了,然后是一阵嚎啕大哭……场面一度失控,老五劝都劝不住。
后来,老五告诉我,这老妇是他亲姑。又一个亲qíng式的悲伤流露,qíng真意切!
老五的大哥也来了,兄弟俩一同才劝住姑妈的哭泣,让她回到房中与老五的母亲互相安慰去了。这一幕幕都是我经历过的,所以看在眼里别是一番滋味。
老五低声朝他大哥说:“哥,你招呼下客人,我到门口抽根烟。”
老五说完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们走到了大门口的巷子中。我掏出钱来塞到老五手中说:“老五,这是一万,我取了一万五,不够的话随时向我要。”
老五没说话,拍了拍我的右肩撇了撇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老五接过钱后掏出香烟来递给我一根,然后转身就要朝家里走去,突然,老五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问我:“大勇,你有空吗?”
我说:“有空,想要我做什么你就说好了。”
老五说:“你要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留下来帮帮我,登记来客然后写写花圈上的字什么的,还有就是,晚上帮我守守夜。”
我当即说:“没问题。”
这样,我就留下来当起了“内务”,帮忙管管客人送来的丧礼、登记名字与金额,还有就是在白纸上落款,注明“某某某千古”“某某某敬上”之类,这些白纸条在出殡时要挂在花圈上。
我所gān的这些事全是在老五母亲的房间中cao作,这样,在闲空之余,我与老五的母亲少不了聊几句。老五的母亲话里话外都很感激我。她已经知道老五向我借钱的事。老五母亲凄戚地说:“我和小五爸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老大老实巴jiāo,一直也没正式工作,日子过得很苦,这种事也无能为力;老二因为坐过牢,没娶上媳妇,这几年出门在外,一直也没有消息;老三老四还在农场没释放回家。为老头子办丧事,所有压力就全在小五身上了。唉,好在小五不像他几个哥哥,有良心,虽说小五平日里也不听我们的话,但还是挺孝敬的,平时没少给我俩钱花……”
正说着,来人吊唁了,我又忙开了,这种谈话就时断时续。从老五母亲的口中,我证实了老五为人“善”的一面,为人“软”的一面。
晚上,老五安排了六个人替他父亲守夜,除了我还有一个负责上香火的中年人,以及老五的四个跟班兄弟。
守夜是个很无聊很漫长的过程,面对着木板上躺着的一具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尸体,让人不免有些不寒而栗。所以,在我们老家,守夜人一般都会通宵喝点小酒或是打打扑克、玩玩麻将什么的。
那天晚上,起先是老五的四个小兄弟在打麻将,我和那中年人坐在边上看电视。到了下半夜,有个家伙没钱了,玩不下去了,他们便硬拉我去玩麻将。我不想玩这个,多年不玩已经一点兴趣都没了,于是,我说我不会玩麻将。他们没办法,只好作罢,坐过来一起看电视。看了一会儿,他们感觉索然无味,便就又提出与我玩扑克。说了好几遍,盛qíng难却,我就从了。
可能刚开始时,他们是真心想与我玩玩牌,找点乐子打发掉这无聊的时间,但是后来,他们看见我掏出一沓钱出来时眼就红了,不知不觉中就合伙对我下了手。赌博他们是高手,对付我这种菜鸟不费chuī灰之力,很快就把我口袋中原本留给老五备用的五千元全赢走了。我原想,输就输了,可他们几个硬是给我下套,说是可以借钱给我玩,反正大家都是老五的兄弟,没事的。
我想想也是这个理,那行,就借两千玩玩吧。
很快,我又输光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是被“出千”了,我怎么这么糊涂啊,也不看看这几个小子跟谁后面混的。这么想着,我就不玩了,认栽。
看我不玩,他们四个又折腾起麻将来,我趴在八仙桌上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天大亮。对面负责上香火的中年人正独自就着一盘花生米在独酌,那四个家伙还在另一张桌上打着麻将。我感觉好冷,就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中年人朝我笑笑,说:“再来一杯”。我也朝他笑笑,gān了第二杯。两杯酒下肚,身子还是冷。我站起来活动活动了四肢,这才感觉有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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