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_夏洛蒂·勃朗特【完结】(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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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极了,那么孜孜不倦学一门语言,没有老师,只靠一部词典,毕竟是吃力的。”

  “是呀,尤其是像德语这样艰涩而出色的语言。不知道圣。约翰什么时候会回家来。”

  “现在肯定不会太久了,才十点呢(她从腰带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金表来,看了一眼)”。“雨下得很大,汉娜。请你看一下客厅里的火炉好吗?”

  那妇人站起来,开了门。从门外望进去,我依稀看到了一条过道。不一会我听她在内间拨着火,她马上又返回了。

  “呵,孩子们!”她说,“这会儿进那边的房间真让我难受。椅子空空的,都靠后摆在角落里,看上去很冷清。”

  她用围裙揩了揩眼睛,两位神qíng严肃的姑娘这时也显得很关心。

  “不过他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了,”汉娜继续说:“我们不该再盼他在这里。而且,谁也不会比他死得更安详了。”

  “你说他从没提起过我们?”一位小姐问。

  “他来不及提了,孩子,他一下子就去了——你们的父亲。像前一天一样,他一直有点痛,但不严重。圣·约翰先生问他,是否要派人去叫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回来,他还笑他呢。

  第二天他的头开始有点沉重——那是两周以前——他睡过去了,再也没有醒来。你们兄弟进房间发现他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咽气了。呵,孩子!那是最后一个老派人了——因为跟那些过世的人相比,你和圣·约翰先生似是另一类人,你母亲完全也像你们一样,差不多一样有学问。你活像她,玛丽,黛安娜像你们父亲。”

  我认为她们彼此很像,看不出老仆人(这会儿我断定她是这种身份的人)所见的区别。

  两人都是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两人的脸都绝顶聪明,很有特征。当然一位的头发比另一位要深些,发式也不一样。玛丽的浅褐色头发两边分开,梳成了光光的辫子,黛安娜的深色头发流成粗厚的发卷,遮盖着脖子。时钟敲了十点。

  “肯定你们想吃晚饭了,”汉娜说。“圣·约翰先生回来了也会一样。”

  她忙着去准备晚饭了。两位小姐立起身来,似乎正要走开到客厅去。在这之前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她们的外表和谈话引起了我qiáng烈的兴趣,我竟把自己的痛苦处境忘掉了一半。这会儿却重又想了起来,与她们一对比,我的境遇就更凄凉、更绝望了。要打动房子里的人让她们来关心我,相信我的需要和悲苦是真的一一要说动她们为我的流làng提供一个歇息之处,是多么不可能呀!我摸到门边,犹犹豫豫地敲了起来时,我觉得自己后一个念头不过是妄想。汉娜开了门。

  “你有什么事?”她一面借着手中的烛光打量我,一面带着惊异的声调问。

  “我可以同你的小姐们说说吗?”我说。

  “你还是告诉我你有什么话要同她们讲吧,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个陌生人。”

  “这时候上这里来gān什么?”

  “我想在外间或者什么地方搭宿一个晚上,还要一口面包吃。”

  汉娜脸上出现了我所担心的那种怀疑的表qíng。“我给你一片面包,”她顿了一下说,“但我们不收流làng者过夜。那不妥当。”

  “无论加何让我同你小姐们说说。”

  “不行,我不让。她们能替你做什么呢?这会儿你不该游dàng了,天气看来很不好。”

  “但要是你把我赶走,我能上哪儿呢?我怎么办呢?”

  “呵,我保证你知道上哪儿去gān什么?当心别gān坏事就行啦。这儿是一个便士,现在你走吧!”

  “一便士不能填饱我肚皮,而我没有力气往前赶路了。别关门!缓牵穑丛谏系鄯萆希骸薄拔业霉氐簦裨蛴暌媒戳恕!?

  “告诉年轻姑娘们吧,让我见见她们。”

  “说真的我不让。你不守本份,要不你不会这么吵吵嚷嚷的。走吧!”

  “要是把我赶走,我准会死掉的。”

  “你才不会呢。我担心你们打着什么坏主意,所以才那么深更半夜到人家房子里来,要是你有什么同伙一一qiáng入住宅打劫的一类人——就在近旁,你可以告诉他们,房子里不光是我们这几个,我们有一位先生,还有狗和枪。”说到这儿,这位诚实却执拗的佣人关了门,在里面上了闩。

  这下子可是倒霉透顶了。一阵剧痛——彻底绝望的痛苦一—充溢并撕裂了我的心。其实我已经衰弱不堪,就是再往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颓然倒在cháo湿的门前台阶上。我呻吟着——绞着手——极度痛苦地哭了起来。呵,死亡的幽灵!呵,这最后的一刻来得那么恐怖!哎呀,这种孤独——那么从自己同类中被撵走!不要说希望之锚消失了,就连刚qiángjīng神立足的地方也不见了一—至少有一会儿是这样,但后一点,我马上又努力恢复了。

  “我只能死了,”我说,“而我相信上帝,让我试着默默地等待他的意志吧。”

  这些话我不仅脑子里想了,而且还说出了口,我把一切痛苦又驱回心里,竭力qiáng迫它留在那里。—一安安静静地不出声。

  “人总是要死的,”离我很近的一个声音说道:“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注定要象你这样,慢悠悠受尽折磨而早死的,要是你就这么死于饥渴的话。”

  “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在说话?”我问道,一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此刻我不会对发生的任何事qíng寄予得救的希望。一个影子移近了一—究竟什么影子,漆黑的夜和衰弱的视力使我难以分辨。这位新来者在门上重重地长时间敲了起来。

  “是你吗,圣·约翰先生?”汉娜叫道。

  “是呀—一是呀,快开门。”

  “哎呀,那么个狂风bào雨的夜晚,你准是又湿又感觉冷了:进来吧——你妹妹们为你很担心,而且我相信附近有坏人。有一个女讨饭——我说她还没有走呢?躺在那里。快起来!

  真害臊!我说你走吧!”

  “嘘,汉娜!我来对这女人说句话,你已经尽了责把她关在门外,这会儿让我来尽我的责把她放进来。我就在旁边,听了你也听了她说的。我想这qíng况特殊一一我至少得了解一下。年轻的女人,起来吧,从我面前进屋去。”

  我困难地照他的话办了,不久我就站在gān净明亮的厨房里了——就在炉子跟前——浑身发抖,病得厉害,知道自己风chuī雨打、jīng神狂乱,样子极其可怕。两位小姐,她们的哥哥圣·约翰先生和老仆人都呆呆地看着我。

  “圣·约翰,这是谁呀,”我听见一个问。

  “我说不上来,发现她在门边,”那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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